他为什么要坐在大学的门口呢?
‐‐如果他的儿子,当年没死的话,那么今年九月,孩子就应该上大学了。
顾宁诚在心中叹息,蓦地生出几分怜悯。
他撑伞走近,站立在那人的面前,喊了一声:&ldo;程烈?&rdo;
他带来了久违的尊敬:&ldo;程董事长,咱们俩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吧。&rdo;
程烈或许是个聋子。他表情木讷,目光枯淡地盘坐。
顾宁诚光洁锃亮的黑色皮鞋就踩在一块破布上。他的裤子是手工高定,面料绝佳,即将挨到程烈的袖口。
顾宁诚笑道:&ldo;程董事长,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件旧事。&rdo;
程烈抬了一下腿,换了一个坐姿。
冷风带着尿骚味迎面吹来。
顾宁诚脸色不改:&ldo;有关您的儿子。当年的事,搁到现在没查清‐‐您订做的蛋糕里,混入了花生,又被果酱掩盖了味道,令公子当晚便去世了……&rdo;
程烈佝偻脊背,缓慢抬头。
一夜之间,他家破人亡。
当年儿子死后,深爱的妻子跳楼。二十八层的公寓楼下,血迹腥红,染了一地。妻子生前爱花,养了几盆漂亮的蔷薇,便给每盆蔷薇都起了名字,人去楼空,那花还开得茂盛。
他方才明白,何谓&ldo;哀莫大于心死&rdo;。
他生平第一次下跪,就是跪在妻子的尸体边。妻子一向怕疼,生儿子时骂了他一整天,跳楼那日,她竟连一声都没吱,早晨给他做了饭,煮好白粥,煎了两个鸡蛋,嘱咐他照看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又说了对不起‐‐可她哪里有对不起他呢?
哪里有呢。
左右不过阴阳相隔。
生不如死,愿死不复生。程烈心想。
他支着墙,颓颓站立。衣裳包裹着干枯如柴的身体,终于开口问了一句:&ldo;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顾总。&rdo;
顾宁诚有备而来。
他给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就拿来几张纸。这并不是充分的证据,苏展做事滴水不漏,顾宁诚都要佩服他。可他到底还是找着了漏洞,他和程烈说:&ldo;孩子出事那天,生日蛋糕被人换过。动手的人,如您所想,就是苏展。&rdo;
顾宁诚语气微沉,似乎心有不忍:&ldo;蛋糕一共有两层,我猜的对吗?第一层没有花生,第二层有花生,您的儿子花生过敏,先从第二层吃起,这就遭了秧。&rdo;
他退后一步,恭谨道:&ldo;苏展破坏商业规则,毫无人性……您不为孩子和嫂子报仇,一家人再见面,孩子也会很伤心吧。&rdo;
顾宁诚身后的助理插话道:&ldo;程老板,您要是有心,我们也想帮把手。&rdo;
那日之后,学校门口的流浪汉消失了。
无人在意。
秋冬天干物燥。在宏升集团内部,一天之内,门廊要拖两遍,早一次,晚一次,为此,公司新招了清洁工。
苏乔跟贺安柏说:&ldo;又招了一批清洁工,还不如把钱拨给市场部,市场调研没出来,怎么做方案?&rdo;
贺安柏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也就没应声。
苏乔穿过侧门,走入大厅。她今日着装得体,腰线依然束紧,背影窈窕,活脱脱一个尤物。附近站着几位年轻员工,他们不约而同,时不时地瞄她一眼。
贺安柏与其中一人相熟,揶揄道:&ldo;看什么看啊,脑袋转回去。&rdo;
年轻人笑道:&ldo;看苏经理啊,苏经理还缺助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