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季宴宁,他是你弟弟。&rdo;站在一旁的宋美珍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情绪很激动。
这句话,季宴宁听得实在是太多了,从季远鹤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有无数人在他耳朵边上说,那是你的弟弟。一度,他也想说服那是自己的弟弟,但是宋美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拒绝让他靠近季远鹤,仿佛他会害了她的孩子。
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神让季宴宁逐渐的冰封自己的心,他警示自己要远离季远鹤,离的远远的。
但是那也没用,季远鹤两岁的时候从地板上爬到了他的房间里,见他不理人又爬到了楼梯附近,小家伙不懂事就直接翻滚了下去,好在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才不至于进医院。
当天季长河回来看见季远鹤脑袋上的红肿,又听了宋美珍添油加醋的说辞,直接拿着皮鞋揍了一顿季宴宁。
那场景,季宴宁这辈子都记得,因为当时季长河说了一句话,&ldo;你要是再欺负你弟弟,就给我滚出季家。&rdo;
&ldo;……&rdo;
凉风早就吹过已经破了窟窿的胸膛,就没什么好怕的,季宴宁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后母,&ldo;宋阿姨,选择权在我身上,说不定你求我,我就同意了。&rdo;
话音刚落,宋美珍低下头说,&ldo;我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啊。&rdo;她满脸是泪,无助的想伸手去触碰季宴宁,看着令人我见犹怜。
季长河伸手去拍她颤抖的肩膀,叹着一口长气喊道,&ldo;美珍。&rdo;
倏地,季宴宁笑了起来,唇角轻轻扯动,似有玩世不恭的意味,他瞥了宋美珍一眼,冷着声音说,&ldo;我怎么去救,当初您不是还质疑我是野种吗?还是说,这些您都忘记了。你忘了,可我没忘。&rdo;
他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击得宋美珍浑身颤栗起来,她曾经确实说过这句话,可季宴宁自己去做的亲子鉴定让她无法辩驳。
这不能怪她,要怪就只能怪许思音跟别的男人走太近。
&ldo;……&rdo;
十七岁的小伙眼角眉梢都是冷漠,眼底满是凉薄,这是什么样的境遇会让他失了少年的本真和朗润,变得如此淡然。
&ldo;阿宁,你听爸爸好好说,这些都是我名下的房产证,只要你跟爸爸去医院去做个化验,这些都是你的。你弟弟下个月就要开始做化疗了,你忍心看着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吗?&rdo;季长河拿着一摞红色的本子,他把这些本子通通放季宴宁手边上。
这是一波一波试验他的耐性,季宴宁心头是苦涩而干冷的,他紧抿着的唇松了松,露出淡淡的弧度,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ldo;她跪下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rdo;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站在一旁的许洁捏了捏眉心,不知这孩子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闻言,宋美珍气到跳脚,她把季长河放在桌上的所有房产证抱在怀里,发了狂似的咆哮,&ldo;你休想,季宴宁从今往后你别想在季家拿到一分一毫。&rdo;
说完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季长河也跟着她往外跑。
见两个人都走的没影了,许洁坐在季宴宁对面,她伸手去揉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声音温婉,&ldo;阿宁。&rdo;
喊了一声,她接着长舒一口气。
季宴宁茫然无神地抬起头来,那个温和知冷暖的阿宁仿佛又回来了,他痴愣愣地问许洁,&ldo;大姨,我是不是做错了?&rdo;
&ldo;。……&rdo;
哪有什么对错,都是因果报应。
许洁摇了摇头说,&ldo;这件事的选择权确实在你身上,如果你不肯,他们就会一直的为难你,这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大姨看得出来,这不是你最本真的想法。这件事你心里肯定有个天平,大姨也不好多说,可你得记着,只要做了选择,就没有走回头路的余地。&rdo;
这句话说完,许洁抱着季宴宁使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语气像母亲那般温软,&ldo;你还得记着,大姨永远会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你是我们许家的宝贝。&rdo;
季宴宁长吁一口气,逐渐紧绷着的身体开始松懈下来,这个世界待人总算还是公平的,他有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还有这么知他心里话的长辈陪着他。
突然他像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软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共情能力,而这种能力天生占一部分,后天占一部分,他在大姨呵护着的领域里成长,自然而然的受到了耳濡目染的影响。
大姨没有子女,但他不怨天尤人,天天心里堵着闷着不痛快,反而将人生活的绚丽多姿,把他和姨父都照顾得那么好。
&ldo;行了行了,咱得收拾收拾关门回家了,明天一早再来店里。阿宁啊,跟姨夫回家去,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香辣虾。&rdo;在后厨忙活的顾海冲坐在前面两个相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说,手里动作丝毫不停顿。
许洁松开季宴宁,眸中带笑,&ldo;你在这里等一会大姨,很快就走。&rdo;
&ldo;嗯。&rdo;季宴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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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深夜中的少年睁着眸子一动也不动,他的意识是昏昏沉沉的,只是全然无法入睡,只要一跌入梦里,季远鹤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闪现在自己面前。
既没有惊惧也没有害怕,季宴宁眼睛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血丝,眼睛酸的发紧,可就是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