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快黑了。
王定六想了想,只要一个办法,才能把敌人吸引过来。他抬起手,将一枚手雷向董依躲藏的那条巷道口扔过去,&ldo;轰&rdo;的一声,一下子炸翻了七八个敌人。接着,他跳下去,跳到房子下面敌人堆里,挥直大刀猛砍,一下子砍翻了三四个敌人。他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把敌人全都吸引过来。果然,东边的敌人,包括西边的敌人,纷纷朝他这边靠过来。由于在敌人堆里,敌人一是被打木了,还没有反应过来,远处的敌人又不敢开枪射击,怕打着自己人。趁此机会,王定六又向东边朝他奔过来的敌人扔出了两枚手榴弹,炸得敌人鬼哭狼嚎。
已经又被升为连长的被董依饶过的那个敌士兵尖叫着:&ldo;就是他,就是他,给老子抓活的,老子要剐了他!&rdo;
王定六操起卡宾枪,向尖叫的方向猛地射击,可是打出一串子弹后,没子弹了。
就在这一会,他身后有几个敌人猛地扑向他,抓手抱脚,缠腰箍头,将他掀倒在地。
敌人对他拳脚交加,打得他头破血流。
那个敌连长尖叫着:&ldo;打他个半死,不要打死了!妈的,他是我的,我要亲手宰了他!&rdo;
在敌人的殴打中,他分明感觉到,董依还没有跳进河里,还在向他这边移动,想来解救他。
是的,当爆炸声过后,董依看见巷道口有敌人不断地向东边跑过去,再过一会,巷道口安静下来,估计敌人全被吸引过去。
董依没有想到,王定六会以置身于敌群中的办法来掩护她突围出去。董依从巷道口探出头,已经看不见王定六的人,被敌群围住。但是,她听见了敌人打在王定六身上的嘭嘭声。董依心如刀绞,不忍看着王定六被敌人打死,她冲出巷道口,折身向敌人冲去,在冲的过程中,她弯腰拾起一支被王定六射死的敌人扔下的冲锋枪,端起来,就要对敌人射击。
王定六尽管被敌人打得头麻身痛,骨折身散,但是他无时不刻想着董依的安危,努力地睁开两眼,一直在眼前乱成一团的敌人的腿子中找缝隙看董依所在的这个方向,从敌人乱成一团的腿子闪出的一瞬间缝隙中,他看见董依端起冲锋枪,正准备射击围打他的敌人。
他急得眼睛流血了,狂吼道:&ldo;狗杂种们,你们打吧,杀吧,你们是杀不完我们的人的!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们这些狗杂种杀绝!&rdo;
董依听了这话心里一愣,顿时清醒了。她没有扣动手中扳机,默默说:&ldo;定六,我听你的,我不能让自己也送到敌人的枪口上!我这就走!&rdo;一个转身,向河边猛跑过去,一个扎子,扎进河里。
枪炮声,敌人的吵闹声,淹没了水花发出的响声,敌人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跳河,河边靠东的敌人全都去对付王定六去了,也没有敌人看见董依跳河。
第七章(六)
六
被董依饶过命的那个敌人,名叫陆七吧,已经升为连长,原来是旧军阀刘高飞团的一个普通士兵,在张拓朴率部攻打刘高飞团时,被当时张拓朴手下的侦察连连长吴侗生俘获,当了十几天的北伐军战士。
敌人发动反革命政变后,他又被七编八排到了石埠市刘森一率的二十八军的一支连队里当兵,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他究竟所属哪个营哪个连的连队。这一次他所在的连队,夹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滚滚的大部队中,从石埠市开赴风荷塘镇,增援被红军风荷塘支队打败了的二十八军东线七师,收复被起义军占领的风荷塘镇。
战斗打响后,在打得不见人影的硝烟炮火中,他身边的士兵包括他始终记不住面孔的连长也被起义军没有章法的子弹送到西天去了,唯独他感觉运气好,子弹左右飞绕,就是打不中他,于是他认为自己命大,既然命大就有了投机保命的想法。
陆七吧想,当初在旧军阀刘高飞手下当兵,在风荷塘池里被北伐军俘获,本以为要枪毙,没想到不仅不枪毙,还被收为北伐军的一名战士,成了工农革命队伍的人;大约过了十几天,北伐军里又发生了动乱,许多北伐军战士不是被驱逐、解散、就是被屠杀,张拓朴所率的东线七团虽然没有大的动乱,但是部队改旗易帜,摇身一变成了镇压工农运动的政府军,他又成了政府军的兵;后来,他因随刘九龄率部护送刘森一到石埠市赴任,留在了石埠市二十八军某师某团某营某连里,而没有随刘九龄回到风荷塘镇,至少躲开了起义军攻打风荷塘镇的血光之灾。
部队奉命增援张拓朴东线七师,浩浩荡荡开到风荷塘镇,从镇外打到镇内,一开始就是乱战。他随着他从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连长的指挥棒转,晕头转向,到发现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想到命大,能如此过五关斩六将保住命,他就要珍惜这些机会,他逃开他固守的阵地,慌不择路躲逃,钻进一家民房里。
本来,他是不打算再出来,只等到战斗结束。巷道里激烈的枪炮声他只管充耳不闻,只希望起义军的人快点打到别处去。当那一阵子枪声爆炸声过后,巷道里只有杂乱的脚步声时,他想看看是哪方打赢了。他操起一支丢在地上张着剌刀的步枪,猫腰到窗子边,探头探脑看外面,正好看见董依的身影,他以为董依已经看见了他,恰在那时董依正在向他扭过头来,他想也没想,举起枪剌向董依,被眼明手快的王定六连枪带人拖到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