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原来这就是藤原米秋代说的昏迷六个月!
骆阳平突然觉得连口水都变得苦涩无比,发现这近三十年都白活了,当眼前这个美国军官跟自己啰嗦一大堆时,他就该想到一定有问题的。
看上去救了他的人,只是为了更好地吃他的肉。
一种被玩弄的屈辱感一下子遍布了全身,“你活到这把年纪才混了个上校,不觉得丢人吗?”于是骆阳平索性豁出去开始挖苦,“打我血的主意,是你们政府给你的退休金不够吗?”
他原以为这个外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的军人会暴跳如雷,然而却没有,罗伯特虽然掩饰不住美国人惯有的傲慢,但老到的他显然不会轻易动怒。
“轻松点,我和你父亲总算曾是朋友,我不会让他的儿子死,六个月后你会醒过来获得自由,但相关的事情包括我们刚才的对话都不会再记得。”罗伯特抬手摸了摸自己两鬓发白的头发,“不过还剩下一个问题,说实话我不太懂,你父亲把你送给我的目的是什么?”
听上去他更像是在问自己,“上校先生,你都说了我父亲能看见未来,或许他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不会得逞呢!”骆阳平接着道。
罗伯特脸色微微变了变,正想开口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外面倏地传来一声巨响!
“轰——”大地都开始震颤,床上的骆阳平痛苦地左右猛摆头,因为两耳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破!
罗伯特身子也歪了歪,但马上站正,从后袋里掏出个对讲机,“What’sit,Jonathan!”
“Sir…ablackhawk…gotexploded…”对讲机里的回复断断续续,“seems…someoneofthemhas…escaped…weare…cheg…”
“Fuguseless!”罗伯特爆了句粗口,立刻跨到帐篷门前把拉链拉开条缝,先朝外头看了一下,然后才将整条拉链重重拉开,回头扫了骆阳平一眼,“killallofthem,sendtwomatesheretotaketheguywithus,rightnow!”他对着对讲机下完命令,整个人就奔了出去。
骆阳平眼角瞅着他消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腹部的痛已经不算什么了,“爸爸,我知道你不会把我送进虎口的…”他喃喃着道,只是,接下去该怎么办?
可惜他根本没有时间想,罗伯特出去不到半分钟,两个荷枪实弹武装到牙齿的军人就冲进了帐篷,一人转到床后手一推,整张床就动了起来。
骆阳平心里一声叹息,他早该想到这床下面有轮子可以移动的。
“嗒嗒嗒—”外头终于开始枪声大作,这些美国军人胆子真是大到极点,枪支上依然不用消音器。
已经是半夜时分,被推出帐篷的一刹那,骆阳平立刻感到冷风开始刮擦赤裸的皮肤,他真希望自己被一颗流弹击中头颅死去,那也比再次长期昏迷好。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离海崖有多远,可天上的乌云居然都不见了,月光和星光照耀下,四周完全不黑暗。
远方隐隐传来引擎声,这两个人显然是要把他带到一架黑鹰上去离开,那将是另一段暗无天日的开始,骆阳平很清楚落在这些美国人手里绝不会比落在那帮日本人手里好受。
“爸爸,救救我…”他忍不住开始在心里祈求。
搭帐篷的空地旁是树林,要抵达停机地必须穿过去,就在床被推入林子的一刻,“嗖”一声,前面的那名美国军人“啊”了一下,脖子一歪身子晃了晃就朝一边倒下!
后面推床的另一个大兵立刻抽出手来,端起枪冲着林子的某处一连串打过去!
“啪啪啪啪—”,子弹将树枝树叶扫落一大片,就在这时,旁边的一棵树上,忽然就有人跳下来,狠狠砸在美国人身上!
但这美国军人远没有就此嗝屁,倒地的同时也把上面的人一起拉下去,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骆阳平转头看向那里,月光下身强体壮的美国人很快占了上风,把对方压在身下,两手死死掐住了对手的脖子。
这时骆阳平才看清那人的脸,是近藤!
“快…跑…”他喉咙里咕噜噜发出这含糊不清的词,随之白沫从嘴角淌了出来,美国人大概还嫌不够利索,突然抽掉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里拔出把军用匕首,朝近藤的胸腹狠狠就刺了下去!
近藤“啊”了一下便没了声音,一股鲜血瞬间从他嘴鼻里喷出,标了美国人一脸,但这家伙毫不在乎,又连捅第二第三刀。
虽然近藤严格意义上也是敌人,但目睹这惨状骆阳平还是无法忍受,发觉胸腔像要爆炸一样,他大吼一声,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躯体猛地一摇,虽然无法起身,但整张床都被摇翻倒向那个美国兵,重重砸在了他双脚脚跟上。
“啊—”这下轮到他惨叫了,骆阳平清楚听到脚骨隔着军靴碎裂的声音,“John,Rogers,etohelp,quick!”他声嘶力竭地大叫。
叫喊的时候这人也没停下,骆阳平的脑袋此刻离他近在咫尺,这个人将刀子反转,明摆着准备刺过来!
突然,“嗖”声又起,正中这人的后脑,这次他连叫也没叫整颗头颅就垂了下去,搭在近藤满是血的脸上。
这时骆阳平才看到美国大兵的脑干部位插着一支弩箭,然后他就听见一阵不均匀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转脸一看,一个人一手捂着左腹一手拿着弩弓跌跌撞撞跑过来,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显然刚才那一梭子弹至少有一颗击中了他。
月光照在这张脸上透出一种苍白,是羽生。
“起来,离开…这里!”他说话明显有些吃力。
“没有力气…我跑不了…”骆阳平只能这样说。
“嗒嗒嗒—”枪声和靴子踏地声同时响起,地上的泥土四处飞溅,林子那头正有人奔过来,毫无疑问是美国人。
羽生咬了咬牙把那张只剩一支箭的弓插在腰带上,蹲下来艰难地将地上的骆阳平翻过来背在背上,身前身后都是血,后面的血,是骆阳平迸裂的伤口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