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曰皇后徐氏,得沐天恩,贵为国母,然嫉妒成性,恃恩而骄,弄权后宫,毒害龙胎,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有失妇德,难立中宫。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朕念夫妻之义,留其性命,今黜其皇后封号,赐号素心法师,谪居永安巷,事黄老清静之说,望其静思己过,潜心修行,循规蹈矩。徐皇后珠钗尽卸,素面朝天,听了这圣旨笑出了声。夫妻之义?多么可笑她为圣上生儿育女,操持后宫,圣上何曾把她当过妻子!福海看着徐皇后癫狂的样子,道:“素心法师,您接旨吧。”
徐皇后并不接那道圣旨,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尽可能地端着皇后的架子,看着福海道:“本宫要见圣上!”
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堂堂一国之后,怎能成为什么素心法师,去什么永安巷青灯古佛!她的九皇子不能没有嫡子的身份!福海耷拉着眼,毫无恭敬道:“圣上在陪皇贵妃,无暇见素心法师。”
冷御医再三交代,圣上的身子不能再动怒了。徐皇后胆敢给圣上下毒,圣上看在两个皇子的份上,留了她一命,她竟然还不知足。若是让她见了圣上,平白惹圣上生气,到时病情复发,别说废后,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够谢罪。徐皇后,不,现在是素心法师,不断挣扎道:“本宫是皇子生母,一国之后,含冤获罪,凭什么不让本宫面见圣上!”
福海皮笑肉不笑道:“凭什么?人在做,天在看,素心法师都做了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
素心法师自然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但是她没想到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素心法师想不明白,她构陷徐代柔一事做得还算严谨。不就是失了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圣上又不是没失去过,怎么偏偏这一次追查到底,连绍太尉都用上了。就算圣上对她有怀疑,也不该闹到废后的程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素心法师道:“本宫是被冤枉的,本宫要见圣上!”
福海对素心法师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有孝悯皇后珠玉在前,就更衬得素心法师心思丑恶。这次幸好是御医来得及时,让圣上活了下来。若是圣上驾崩,他身为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只能给圣上守皇陵去了。福海对带来的宫人道:“送素心法师入永安巷。”
几个宫人钳制住素心法师。素心法师喊道:“福海公公,替本宫转告圣上,这一切都是昭贵妃做的!是昭贵妃陷害于我!这个蛇蝎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毒妇!”
福海掏了掏耳朵,示意宫人将素心法师拖走。皇贵妃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去构陷皇后。看到皇贵妃失去孩子后,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再看看素心法师这歇斯底里的样子。两相比较,差距不是一般大。素心法师被拖走了,长春宫里一片萧索。福海摇着头走出去,道:“闭宫吧。”
一个小太监凑到他身边,道:“干爹,皇。。。不,素心法师的话可要转述给圣上?”
福海伸手打了一下小太监的头,道:“转述什么?圣上提到素心法师就恶心,提这不着调儿的话做什么?”
小太监道:“还是干爹想得周到。”
。。。素心法师被宫人们拖到永安巷,这里四处破败,到处都是阴冷潮湿的味道。被宫人推进去后,院门紧闭。素心法师扑在门边,不停拍打着木门,声嘶力竭地喊着冤枉,可是外面守着的宫人全当没听到一样。素心法师喊累了,靠在门上滑落在地,看着满院的风雪与萧索,绝望一点点蔓延。她一直知道永安巷。知道这里住着无数前朝获罪的妃嫔、皇亲国戚。知道被贬到这里的人都生不如死,连最低贱的宫奴都能欺辱。她还是徐皇后的时候,有永安巷的宫人来求她拨钱修缮屋子。那个时候,徐皇后傲慢地将人赶走,在她眼里,能住进永安巷的人都是皇权争夺的输家,不配活着,更不配得到半分善待。宫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永安巷实在不值一提。直到安亲王叛乱,仅剩的小郡王被押送京都,圣上将小郡王贬到永安巷里。徐皇后才大发善心,修缮了永安巷的屋子。不久之后,永安巷果然传来了小郡王病死的消息。当时的自己身在长春宫,飘飘说了一声:“知道了”。想要在永安巷杀人太容易了,在这里,杀人就像是清理垃圾一样。千算万算,她都没有算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贬进永安巷。可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素心法师拍累了,在风雪中痛哭起来。她从未住过这么破旧的屋子,从未穿过这么简陋的衣服,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她知道,来到永安巷的人非死既疯。但是她不能死,也不能疯。九皇子不能没有母亲!求生的欲望迸发出来,素心法师眼里的恨意与泪水一起流了出来。还没到最后!她还有底牌!她不算输!九皇子还在等她,她也不能输!只要扛到那个人过来,一切就还有转机!素心法师擦干了脸上的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可是一推开门,就被里面的场景吓得尖叫出声。屋子正中间,一具尸体挂在房梁上摇摇晃晃,尸体背后,供奉着一尊菩萨。菩萨垂首低眉,眼含怜悯,刚好看不到眼前的尸体。素心法师腿脚都软了,强撑着去看那具尸体。而后,她发出了比刚刚还要凄厉的声音:“思雪——”她顾不上害怕,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抱着思雪的尸体。上一次,她没能抱住祥嬷嬷的尸体,眼睁睁看着宫人把祥嬷嬷拖下去喂鹰。这次,她抱着思雪的尸体,在这冰冷的冬天,汲取不到任何温暖。是谁大费周章,将思雪的尸体搬到这里报复她。是圣上?是皇贵妃?是永安巷的刁奴?还是哪个被她得罪的人?素心法师脑海里闪过无数人的脸。。。或许是谁都不重要了。她抱着思雪的尸体,满是恨意道:“你们想要逼疯我,我偏不让你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