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福桃儿连想都没想,挺身便朝楚山浔撞去,抬了手护在他心口,侧着身左臂处生生受了这一剑。
“放肆,二夫人还会短了你的银钱吗?”两剑相碰,金石之音迸裂,行凶的一个激灵,自知莽撞,便退了开去。
“小桃,你、你何苦要……怎么这么傻。”鲜红的热血滴落了一地,楚山浔紧紧捂着她伤处的手在颤得厉害。
瞧这情形,几个黑衣人一合计,是在谈论如何处置的问题。为首的那个定夺道:“管他娘的,都给老子带走。”
这是一处建于山谷中的寨子,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子里的最中间的隐蔽处,立着两排监房。最里头的一间,向来是用来关重要人物的,也就是土匪们口里的肥羊。
可今儿个,关着的不是肥羊,据说是二当家新夫人的仇人。
那天夜里,楚山浔想尽了法子,想要让他们放了福桃儿,却都没有奏效。就在他绝望之际,牢狱外竟送来了治伤的药材。本来还担心有毒,用下来,却发现是疗效极好的伤药。
大暑天气过了半月,他两个就被人扔在牢里,无人问津。这半月里,楚山浔悉心照料,福桃儿却常能从他浅褐色的眸子里看到惧怕。
他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便是最落魄困顿时,也从来没在那双眼睛里露出过这种神色。
本以为他是害怕未知的命数,福桃儿开口,这一次却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留在平城,还妄想替祖母报仇。”没有功名权势,留在这儿不过是为了一口气,又何谈复仇。楚山浔垂了眸子,他的心再一次剧烈跳动,只要一想到身边人可能受到的伤害,他就会恐惧得难以自制。
周围的监房里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是被绑来换银子的肉票,有些似乎是寨子里犯了错的人。甚至还有个吱哇乱叫说着鞑子语的高壮男子,瞧模样,傲气异常。
监房外头不远专门设了座刑室,每日里都有被拖出去行刑的,有些能血肉模糊地回来,更多的是交了银子被放回去或是撕票的。
短短几日,他们便见惯了人心的残酷险恶。
“这些人真不是东西!”见一个牢房里,有两个男人在殴打一个病弱的老妇,楚山浔压低了声音恨声道,“想不到平城附近还有这样的法外之地。”
福桃儿皱眉看着那老妇被拖出去,似乎是家人来赎了,她松了口气阖目:“善恶有报,这些人逃不过因果的。”
话音刚落,隔壁监房里就传来惊恐的哭叫声,一个酒气熏天的声音粗嘎地骂着:“他娘的,你家说银子要留着给弟弟娶媳妇儿用,真是白费老子功夫。”
“别、你别过来……”哭声稚嫩,听着像是还未及笄的。
布帛撕裂,拳脚声混着惊恐微弱的哭求声。楚山浔深吸口气,将福桃儿拦到怀里抱着,她身子战栗,瞧着像是害怕到了极处。
“隔壁的兄弟!”却不想,福桃儿冲到栏杆前对着外头大喝,“你向他爹娘要多少,我来给。”
这话一落,那边动静果然小了。没一会儿,一个目露邪光年轻男人衣衫半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呦,都到这地方了,还有多管闲事的。你来给,50两银子给的起吗?”
楚山浔连忙将福桃儿掩在后头,一言不发地同那男人对峙。情急之下,哄骗了句:“叫你们二夫人过来,我倒要问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是那个才来了半年,酷好施虐打人的二夫人?男人神色一凛,上下打量眼前的两人,见他们虽是阶下囚,却衣衫齐整,也没受任何拷打折磨。这青年除了侧脸一道浅疤,模样气度竟非是常人能比得。
他一时吃不准路数,转了转眼睛,朝福桃儿抬了抬下巴:“唉,方才是你说要赎隔壁的货?”
对于这些肉票,他们从来就没拿着当人看,平日里顺口就称之为货物。
“诺,给你。”可巧之前抓他们来的人没有搜身,福桃儿便从怀里掏了七十两散碎银子出来,“这多的二十两是工钱。”
楚山浔截过银子,替她转交到了那匪手里。听了她后半句话,两人皆是一头雾水地看了过去。
“工钱?”冯季收了眼里的邪光,从七岁入这寨子便再没听过这个字眼了,“嘿嘿,倒是新鲜。听听,这有个大善人,叫我这土匪也赚了工钱呢。”
他高声笑着朝外头喊了句,寨子里相熟的几个兄弟都哄笑起来。
“对,是工钱。烦请您送隔壁的小姑娘平安下山。”
见这女子眼神恳切,丝毫不受那些哄笑声影响,甚至还对他拱了拱手。冯季晃了晃神,接过银子,回头朝牢头喊了声:“销了名号,这桩了了,我送货物下山。”
两个打手将隔壁牢的一人推了出来,果然,那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缩在地上吓得魂魄都没了。
见冯季要去拉她,一个打手又拍他肩哄笑:“哈哈,叫你送下山,指不定路上叼那个山洞吃了去。”
小丫头闻言,竟吓得朝福桃儿那牢边靠去,只是一味得压着声音落泪。
“起来起来,送你下山了。”冯季不耐地扯了她起身,就要朝外间走去。
“壮士!”福桃儿忍不住又出声喊了他一句。
本以为他不会理,谁知冯季竟好笑地回头应了句:“掌柜的,但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