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哨箭呼啸着,破空而来,唐晔步法稳健地避让,箭簇直钉在他足边三寸远的土缝里。
墙头跃下四名平民装扮的侍卫,佩刀的、使□□的,看着便是军中训练出来的好手。看到为首一人时,福桃儿松了口气,她明白那是楚山浔临行前留下的人。
“穆侯!”廖沧佯作恭敬地盯着院中人,手却紧紧按在微屈的刀柄上。
听得里头动静,外头唐晔的两个死士也是很快冲了进来。
双方在这一方小院里对峙着,真真是剑拔弩张,气氛警肃到了极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恐怕就是一场血光。
面前的男人却是颓靡一笑,像是根本已经不在乎性命般的,亦或是对自己的本事过于傲气,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些侍卫。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里,却还是低了头贴在她耳边:“解完了毒,你这是同他睡过了?”
嗓音低沉,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清。
‘倏’得一声金石响,廖沧甩手拔出了长刀,摈弃凝神的模样,怕是下一秒就要上前拼杀。
福桃儿已经觉不出悲屈愤懑,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人看,在视线瞥到廊柱后一脸忧心的鹊影时,她咬牙摇了摇头,是在回答唐晔方才的问题。
“光天化日,穆侯远道为客,却在天子脚下私闯民宅,要挟民女。倘若今日出了人命,恐怕您方才想好的两条路,一处都走不通了吧。”
她的声音放到了最大,细长的眸子毫不避让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退下。”唐晔素来不善言辞,此刻虽然有些败兴失落,却也明白在此起兵戈的意味。
他朝后退了两步,又哼笑着看了眼廖沧,终于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带着随从出了铺子。
“夫人受惊。”廖沧拱手施礼,挥了挥手,也准备就此告辞。
“且慢。”并没有计较称呼,福桃儿踌躇了下,倒被鹊影抢先问道,“三月已至,你们大人何时能归?”
“这…”上一封捷报还是二十天前的,廖沧只是护卫,并不清楚军中的事宜,“属下也不清楚,不过战事未闻恶信,但请夫人放心。”
福桃儿沉默着看了看东南方,朝鹊影笑笑,也就进后厨忙晚市的点心去了。
她的步子瞧着很稳,然而跨过门槛时,还是明显地顿了一下。
第二日天不亮,福桃儿正剁陷配大料,梁氏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她是个不长记性的妇人,言辞间竟还百般打听昨日那个男人的身份。按梁氏的说法,那瞧着是个大人物,模样也是十足的好,若是再略有财帛,索性便嫁了过去得了。
“那人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匪首,嫂嫂近日无事还是少走动为好。”撒一把盐下去,嗅了嗅味道,福桃儿蹙眉看了眼她。
梁氏竟不以为然,一番冷嘲热讽的鼓噪后,竟丢下句‘也不知都吃错了药是怎的,那个聂平啊,非要亲自过来,就是今儿晚饭后。’
说完,还不待福桃儿制止,从桌上提了篮人家定好的点心,也就施施然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晚上的五十碗饺饵包完,福桃儿才斟酌完到时候怎样同那个叫聂平的说清,铺子里又来了两个娇客。
第82章县主[]
说是两个娇客,其实并不十分合适。
“瞧这桌椅脏的,可是个坐人的地方?把你们掌柜的喊出来说话。”
一个如莺啼柳翠的声音在客堂里响起,听得福桃儿脚下一顿,停在了厨房的门槛前。
这个声音?
是楚玉音!
从小窗正好能瞧见那边的动静,福桃儿小心地瞥了眼,便迅速地皱起了眉——果然是楚玉音,身后跟了两个丫鬟,还带了个陌生的姑娘。
此刻不过申正时分,铺子里的食客三三两两,倒还并不多。然而楚玉音这一句娇斥,却还是让众人不住侧目。两个丫鬟慌忙上前要擦凳子,她身边的那个姑娘却是倏然一笑,并不在意地甩袖坐了,还自顾自从桌上倒了杯粗茶喝。
“章夫人,你说的人果真会在此处?”
说话的姑娘乃是骠骑将军边勇的次女,名唤边寄安,年十九。她生得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些,眉目间也是英气凛然。此女幼年便师从当世第一的刀客,十六岁便领八百骑,孤军深入建州王廷百里,立过奇功。是以,由圣人亲封为海长县主。
近来山海关外承平多年,边将军的意思,叫县主自己从新科进士中挑个合意的郎君,两家一文一武,也可更好地巩固门庭。
春闱后的鹿鸣宴上,边寄安一眼就挑中了风姿俊秀经历坎坷的楚山浔。海长县主当日就朝圣人开了口,次日,状元郎被召入宫,却是一口回绝了。
这两个月,楚玉音的夫家升去了督察院。她心思转的快,花重金打了把苗刀。又反复筹谋时机,才有幸识得了县主。边大将军极爱那把苗刀,两家因此就有了些私交。
章家虽入了京,升入督察院,却仍旧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在骠骑将军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楚玉音便投其所好,摸清了五弟拒婚的缘由,费了好大功夫,才找着东六条巷的这处铺子。
“边妹妹先喝茶,你们,快去将掌柜的叫来呀。”楚玉音娇笑着朝她身边坐了,对这位县主不拘小节的作派也是很不适应。
福桃儿自然不愿多生事端,喊了个伶俐些的伙计便出去应付。小伙计到了那儿,插科打诨地将店里的点心面食报了个全。只问两位贵客要吃些什么,但问着掌柜的,只说老爷子这两日犯了风寒,正躺在塌上喝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