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快回去,千万看紧灵均。若灵犀有事,即刻告诉我!”
墨珑催促他道,心想有了这枚金铃,便可时时知晓灵犀是否安好,倒真是个好物件,省得自己日日挂心。目送雪兰河隐入海中,他转身看见不远椰子树下正排排坐喝椰汁的东里长、夏侯风和白曦,顿感压力——此事该如何对老爷子说呢?
东海水府,瞻星院内,灵犀百无聊赖地靠在夜幽桥栏上,手边是一盘芙蓉糕,她掰下一小块,随手往上方一抛,成群的黄鳍金枪鱼立时像旋风一般朝着糕点卷来,鱼群过处,糕点无影无踪,于是灵犀就再掰一块……
如此这般,掰了四、五块,灵犀便厌烦了,将整个盘子往空中高高抛去,鱼群照样席卷而过,所不同的是,糕点吃净,空盘子被四、五条小鱼稳稳定定地托着,慢慢落到灵犀手上。
灵犀赞赏地用手摸摸小鱼儿,端着空盘子下了桥。一位年长的侍女接过盘子,笑道:“小公主,你在陆上呆了那么多时日,想必有很多趣事,若是有空便与我们说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旁边侍女们闻言,也都笑着附和。
这些侍女都是自小服侍灵犀,与她甚是亲厚,灵犀知晓她们长年待在水府之中,甚少有机会能到陆上瞧上一眼,自然好奇,当下笑道:“好,晚上在静峰轩备下暖锅,再温上酒,咱们边吃边聊,我好好与你们说说。”
侍女们笑着应了。
“对了,我姐呢?”灵犀问道。
“大公主有事出府去了。”
灵犀心里其实很想回去看灵均,毕竟是亲兄妹,又是她好不容易才将他寻了回来。墨珑说过的话她自然记得,但转念又想,哥哥甫才归来,身子还在调养之中,于情于理,自己都该过去瞧瞧他。再说只是看望哥哥而已,小心谨慎,莫再触碰到哥哥,应该就不会有事吧?
这般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拍拍胸口,墨珑相赠的那方乌玉正贴身放在胸口处,仿佛在对墨珑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谨慎。
“姐姐没说,不许我去碧波殿吧?”她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大公主吩咐过,小公主得补全之前拉下的功课才能出这院子。”
灵犀呆愣住:“……全补上?”
侍女点头,好意问道:“要不要我先请侍读过来?”
“不用,先让我缓缓。”灵犀掰着手指,默默数自己究竟得补上多少功课,“每日临摹小楷,到今日得补全四十六,不对,是四十八遍的《灵飞六甲经》,还得看完《东海商旅述略》、《长物志》……”
正当她越数越心慌时,忽听见有侍女前来通传:“小公主,太子殿下正在院外。”
“哥哥!”灵犀闻言一喜,她自己虽然出不去,但哥哥可以进来,岂不是一样的,“快请进来!不不不,我去接他!”
说着她便快步往院门去,果然看见灵均坐在铺设着海草毛毡的肩舆上,由四只海龟稳稳当当地托着,停在院门之外。
“哥!”灵犀奔过去,笑吟吟道,“你身子可好些了?今日觉得如何?”
灵均在肩舆上笑答道:“觉得好多了,所以出来走走。我记得原先这儿是一大片的白沙地。”
灵犀忙道:“你想见蚌嬷嬷是不是?她就在我院子后头的白沙地里。哥,你若不累,就来我的院子走走如何?姐姐罚我,不补完功课便不许出院子,我想去寻你也不能。”
灵均温和一笑,点了点头,示意海龟降下肩舆。
灵犀欢喜得很,下意识就要上前扶他,却被灵均立即制止住。“小妹,你别误会。”他温颜解释道,“我是担心你,那日着实有些吓人。”
灵犀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是自己想着要提防他,想不到反倒是哥哥处处为自己着想,心底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忙示意旁边的侍女上前来扶他。
“瞻星院……”灵均缓步随着灵犀踏入院中,绕过玉石屏障,踏上夜幽桥,展目望去,竟不用灵犀为他一一介绍,他便已说出各处的名称来,“小重山、静峰轩、雪尽楼……”
灵犀讶异道:“你怎得都知晓?姐姐曾与你说过?”
面上的笑意又是满足,又带着些许惆怅,灵均叹道:“这院子,是照着我当年画下的图所建的。”
此事清樾从未曾向灵犀提过,她完全不知:“你还会设计园林,我怎得不知?”
灵均笑道:“哪里称得上设计,不过是自己喜欢瞎想,涂涂画画而已。姐姐见我在功课上懈怠,气得很,我记得这院子的画她明明是撕了的。”
当年清樾因年纪轻轻便执掌东海,知晓处事不易,故而对灵均要求颇为严厉。加上她毕竟年轻,政事上尚有人辅佐提点,家事上外人却不便插手,对于灵均的管教她着实太过操切,诸事说一不二,容不得灵均有半分反抗,姐弟间的关系便像牢头与囚徒一般。直至两人最终闹翻,灵均离家出走,清樾静下心来反省,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故而对灵犀,她已是迁就了许多,唯独盼着灵犀平平安安,功课上松了许多,还请了侍读,便是怕小妹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