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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一个纯粹只重广泛的效果,而排除伟大的艺术和形而上学的生产的世纪,便是一个没落的时代。‐‐让我们坦白地说,这也是一个非宗教的时代,正与世界城市的观念相符合。确实如此。但并不是我们选择了这一时代。我们生在盛期文明的初冬,而不是成熟的文化的黄金巅峰,不是生在一个菲狄亚斯或莫扎特(ozart)的时代,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一切都有赖于我们如何清晰地看清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命运;有赖于我们认识到,即便我们欺骗自己装作视而不见,我们也无可逃避。那在内心里不承认这一点的人,就不能算是他的时代的人,就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一个大言不惭的人,或者一个书呆子。

因此,在研究当前的某个问题时,首先应当问一问自己‐‐真正的行家对于这个问题事先早就本能地回答过了‐‐今天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他应当禁止自己去做的。只有极少数的形而上学的问题‐‐不妨说‐‐是需要任何思想的时代去解决的。即便如此,尼采的时代和我们的时代就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尼采的时代,浪漫主义的流风遗韵尚未成绝响,而在我们的时代,它很快就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体系化的哲学终结于18世纪末。康德把它的可能性推到了最高峰,不但是形式本身的恢弘,而且照例是西方的心灵,都推展到了极限。在他之后,如同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之后一样,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世界都市市民的哲学,它不是思辨的,而是实践的、非宗教的、社会-伦理的。这种哲学‐‐相当于中国文明中杨朱(yang-chu)的&ldo;伊壁鸠鲁主义&rdo;、墨翟(o-ti)的&ldo;社会主义&rdo;、庄周(chuang-ts&uul;)的&ldo;厌世主义&rdo;、孟子(nci)的&ldo;实证主义&rdo;,以及古典时期的犬儒学派、昔勒尼学派、斯多葛学派和伊壁鸠鲁学派‐‐在西方开始于叔本华,他是第一个把生命意志(&ldo;创造性的生命力&rdo;)当作他的思想的重心的哲学家,尽管由于他在一种伟大传统的影响下,坚持区分现象与物自体之类的东西的陈词滥调,而使得他的学说的倾向变得模糊难辨。同样还是这种创造性的生命意志,在《特里斯坦》中被叔本华式地否定了,在《西格弗里德》(siegfried)中又被达尔文式地肯定了;在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被辉煌地和戏剧性地阐述出来了;在黑格尔派的马克思那里,则引出了一个经济学假设,在马尔萨斯派的达尔文那里,引出了一个生物学的假设,两者都巧妙地改变了西方大都市的世界观;在黑贝尔的《朱迪丝》(judith)和易卜生的《收场白》(epilogue)中,又产生了一系列同源的悲剧概念。因此,它包括了一种真正哲学的全部可能性‐‐同时它也耗尽了这一切的可能性。

可见,体系化的哲学距我们已遥不可及,伦理哲学也已行将朽木。但是,对于当今西方的心灵世界来说,还存在第三种可能性,它对应于古典的怀疑主义,这是可以用迄今为止还不为人所知的历史形态学的方法去加以理解的。那所谓的可能性即是一种必然性。古典的怀疑主义是非历史的,它通过直截了当的否定来怀疑。但是,西方的怀疑主义,如果说是一种内在的必然性,是我们的精神的秋天的象征,那就应当彻底地是历史的。它的解决方法是把一切事物都看作是相对的,看作是一种历史现象,而它的解决程序是心理的。怀疑论哲学在希腊主义的内部的兴起乃是对哲学的否定‐‐它声称哲学没有目的‐‐相反,我们认为,哲学史最终将成为哲学当中最重要的题目。这是真正意义上的&ldo;怀疑论&rdo;,因为希腊人是通过蔑视心智的过去而走向放弃绝对的角度的,可我们是通过把过去理解为一种有机体而走向这一步的。

在这本书中,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勾画出这一非哲学的哲学‐‐这是西欧将要知道的最后的哲学。怀疑主义是一种纯粹文明的表现;它消除了此前的文化的世界图景。在我们看来,它的成功就在于把所有古老的问题都还原为一个问题,即发生学的问题。确信所是即为已成(thatwhatisalhasbee),确信自然的与可认知的东西是根植于历史的东西之中,确信作为现实之世界是立足于作为可能被现实化的自我之上,确信&ldo;何时&rdo;与&ldo;多久&rdo;有着同&ldo;什么&rdo;一样的深奥的秘密,这些都将直接导致这样一个事实,即所有的一切,不论它还会是什么样子,在任何时候都将是某个活生生的东西的表现。认知和判断也是活生生的人类的活动。过去的思想家把外部现实看作是由认知和能动的伦理判断所产生的,但对于未来的思想而言,首要的是,它们全都是表现和象征。世界历史的形态学不可避免地会成为一种普遍的象征主义。

由此而言,高级思想想要把握一般的和永恒的真理的诉求必将归于无效。真理之为真理,只是因为和某一特殊人类的关系。因而,我自己的哲学,只能够表达和反映西方的(不同于古典的、印度的或其他的)心灵,只能够表达和反映现存的文明化阶段的心灵,其有关世界的概念、其实践的范围以及其效用的领域,都将由此而获得说明。

十六

在结束这一导言的时候,我希望能加上一个个人的附记。1911年,我曾打算对有关当时的政治现象及其可能的发展所作的广泛的思考加以总结。在那时,世界大战在我看来既已迫在眉睫,亦是历史危机不可避免的外部表现,因此,我努力想从考察前此各世纪‐‐不是各年‐‐的精神出发来理解这一历史危机。在进行这一原本很小的任务的过程中,我不得不相信这样一个事实,即要想有效地理解这个时代,那一基础计划所要考虑的范围就必须大大地扩展;像我所做的这种研究,要想使其结果成为基本上结论性的和必要的,把自己限定在某一个时代及这个时代的政治现实中,或把自己束缚在某个独断的思想框架上,甚或根本不去利用纯粹形而上学的和高度先验的研究方法,那是不可能的。很明显,一个政治问题是不能单从政治本身去得到理解的,并且在背后起作用的许多重要因素常常只能通过其艺术的表现来把握,甚或只能在科学的或纯粹哲学的观念的形式中远远地领会。19世纪的最后几十年是介于两件巨大而突出的事件之间的一段紧张而平静的时期,这两大事件,一个的表现是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它把西欧的现实图象固定了一个世纪,另一个至少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且正在明显地、越来越迅速地袭来‐‐甚至对于这样一个时期作政治的-社会的分析,如果不从其所有方面去考虑至关重大的存在(beg)问题,那这一分析在最后也将是不可能的。因为,如同在自然的世界图象中一样,在历史的世界图象中,没有一件东西,不论其多么细小,不是在基本趋势的全部总和中来体现自身的。因此,我原先的论题就大大地扩展了。有大量未曾预想到的(且基本上是全新的)问题和相互的关系全都涌现出来了。最后,完全清楚了一点:除非或者说直到世界历史本身‐‐它乃是作为有固定结构的有机体的高级人类的故事的见证‐‐的秘密被澄清之前,任何单个的历史片断是不可能被彻底弄清的。迄今为止,这一工作还未开始,哪怕是开始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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