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在心里算下日期,点点头,&ldo;这是皇姐派的人传的信。可我还是想不通,你怎么知道皇姐想和你做的交易,就是按你想的来的?&rdo;
庆王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布衣,笑得风轻云淡,&ldo;姐姐还强撑着口是心非,我看你就是不好意思直说。我父亲去帮顾江离,为的就是这个,皇姐来找我,为的也是这个。谁让人无我有呢?&rdo;
说罢,又狭促的眨眨眼,&ldo;说错了,是人无咱俩有。&rdo;
还不等李祐湛恼羞成怒的将茶碗摔出来,他赶忙转出屋门,高声叫着皇陵的小太监,&ldo;备马,本王要回京面圣。&rdo;复又隔着窗向屋里说道:&ldo;姐姐我先走了,过几日便回。&rdo;
庆王出皇陵是意外的顺利,不必递折子,甚至连马都是上好的西域骏马。这下李祐深心里更有底了,皇帝正在等着自己。
跑了两天半方才赶到盛京,离着老远,李祐深就看见城门口上挂了一排又一排尸体。
那处都是割了一刀的,光溜溜连个遮掩都没有。
这都是复辟时未听从阴云霁命令,胆敢和天子抗衡的东厂和近侍军下属。进城时听围在那里仰头看的百姓议论,尸体太多一次挂不下,这已经换了好几批了。
李祐深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从成排尸体遮蔽的阴影下踏马而过。阴云霁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摘除了平日里阳奉阴违的人,现在东厂剩下的都是对他的忠诚甚于自己生命的人,虽然人少了,却更好用了。
李祐深略带嘲弄的想道,挂着的这些人若是知道听阴云霁的话束手待毙反而不会死,想必肠子都要悔青了。
不过这已经不干他的事了,左右他的皇姐乐意宠着阴云霁,两人都愿意互相替对方手上沾血,他哪有插话的份。
赶到皇宫后,御前的宦官领他到玉泉宫,匆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蟒袍便来到御书房见李祐温。
李祐温正坐在御案后的椅子上等着她,案上两堆奏折,一堆只有几本,另一堆却垒得高高的,险些遮了李祐温清和的容貌。
多的那一堆折子,自然是这几日压下留中待发的。
李祐深行过礼后向上一瞅,原本他这两个姐姐长得就不像,如今李祐温压着一肚子思量,更兼登基已有一年,身上帝王积威更重。李祐深看着她,无论如何叫不出皇姐两字。
李祐温揉了揉眉间,问道:&ldo;你和楚王还有太妃在皇陵过得还好吧?&rdo;
清冷的嗓音落在仅有两人的房间内,总显得暗含深意。
庆王垂首恭敬的说道:&ldo;多谢陛下还惦念着,过得还好。&rdo;
李祐温点点头,看着香炉里龙涎香缓缓上升的轻烟,意有所指,&ldo;你和楚王如今看着倒还圆满。&rdo;
庆王知道她这是等着自己先开口,便笑笑说道:&ldo;这也是陛下的隆恩,要不然臣弟和楚王哪有今日。陛下有何事,臣弟和楚王任凭差遣。&rdo;
李祐温还是语调轻柔,冷静的说道:&ldo;朕不差遣你们,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rdo;
庆王笑笑,&ldo;陛下不必多言,此事和前事算下来是两重恩典,就是臣弟背一辈子骂名也认了。&rdo;
李祐温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像是直照进他的眼底,&ldo;你们可想好了,不止是一辈子骂名的事。&rdo;
庆王眉目一舒,笑道:&ldo;我们早就想好了,此生绝不反悔。陛下您放心,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们不敢奢望再多。&rdo;
李祐温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那堆摞起来的奏折,低声说道:&ldo;那就好。&rdo;
过了半晌,又加了一句,&ldo;等朕回来,会派人到皇陵传信。&rdo;
庆王复又跪下来行了个大礼,&ldo;谢主隆恩。&rdo;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来,&ldo;臣弟亦有贺礼相赠。&rdo;
说罢,将从皇陵带来的鹿皮小箱子提了出来。心里还有些痛得滴血,这可是他最喜爱的收藏,若不是姐姐脸皮薄,他早留着自己用了。
李祐温微微侧头,视线绕过御案,目光淡漠,兴趣缺缺的问道:&ldo;这是何物?&rdo;
庆王此时倒有些羞涩,只含糊说道:&ldo;等陛下一观便知,臣弟先回城中府邸暂住了。&rdo;
不等李祐温说话,便匆忙退了出去,带了李祐温派给他的小太监,回到了城中被封住的庆王府,重新洒扫暂时落脚。
李祐温等他走后,待了一会,还是好奇的开了箱,然而只看了一眼就猛地阖上了。
纤长的手指扣在箱面上,李祐温低头看着,即便是隔了一层鹿皮,视线仿佛也能穿透,重新描摹着刚才看到的轮廓。
一想到这个,李祐温像烫了眼睛似的,连箱子也不看了,转而盯着地上的花石纲。
脑子一片空白的盯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按在箱子上没有放下来。
李祐温本想立刻将手拿回来,可是却不知为何,箱面像磁石一样,生生吸着自己抽不开。
李祐温不自觉的摩挲着掌下柔软的鹿皮,这种软糯的触感让她回想起阴云霁纤细白皙的脖颈。
这一下心热得砰砰直跳,脑子里颠三倒四的想着乾清宫的正殿和偏殿,东厂里他的卧室,凡是他睡过的床,不管梨木的柏木的,都在脑子里像脱缰的野马跑了一遍,最后思绪聚集在宗人府里那暗无天日的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