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遭遇来自生母的重击,永兴帝节节败退,的确,和嫡母不伦之恋,就是不孝,说到底,是他先犯了错,怨不得李太后才用雷霆手段解决祸患。
所以李太后连否认刺杀纪太后、甩锅刺客栽赃陷害的借口都懒得找,爽快承认是自己做下的,因为她占据了道德和伦理的制高点,而永兴帝则是私德有失,不忠不孝,坏了伦理纲常。
李太后一改往日的平庸,变得咄咄逼人,永兴帝自知理亏,说道:“母后两次刺杀纪太后,此事朕会压下来,但从今往后,母后不得再碰纪太后一根头发。”
“什么两次?”李太后说道:“只有积水潭这一次,旋磨台不是哀家做的。”
啪啪!
永兴帝拍着案几上的刺客证词,“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还有刺客的签字画押,太后还要信口雌黄?”
对面儿子的质问,李太后委屈又失望,“那时候哀家只是怀疑你们两个暗通款曲,没有凭证,怎么可能冒险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她?你怎么连生母都不信?哀家做的,哀家承认,哀家没有做的,休想栽赃到哀家头上。”
永兴帝说道:“那天太后本来打算去旋磨台给她庆寿,临近开宴,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去赴宴。朕以为只是巧合,还暗自庆幸太后临时取消了行程,躲过一劫,却不曾想一切都是太后的安排。”
李太后简直比窦娥还冤,真不是她干的。旋磨台刺杀事件其实是孔缺干的。孔缺他爹年轻时嗜好唱戏,一直暗中养着多个戏班,一来是爱好,二来戏班子可以出入达官贵人的宅邸,甚至进入宫廷,方便打听消息。
刺客们在东厂厂公怀安的严刑逼供下,先招认了积水潭刺杀。怀安急于破案立功,一雪前耻,就拿着旋磨台事件再次动酷刑。
刺客们又不傻,反正承认刺杀纪太后都是死,承认一次和承认两次的结果都一样,痛痛快快承认了,还能少些皮肉之苦,所以重刑之下,买一送二,加量不加价,全都承认了。
现在永兴帝疑心重重,自是相信刺客的证词,况且李太后那天确实突然缺席,永兴帝当然以为也是自家老娘干的。
李太后辩道:“哀家那天确实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哀家的儿子娶媳妇,哀家却不能亲自挑选,眼巴巴的看着那群秀女围着纪太后转,献诗献绣品,说各种吉祥话,冷落哀家这个亲婆婆,哀家心里不好过,所以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去旋磨台。”
但永兴帝已经不信老娘了,“太后还在狡辩,儿子很失望。儿子不能惩罚母亲,只得砍断母亲的臂膀,不要再生事端。儿子已经将舅舅和几个儿子都安排出京,去西北戍边去了。承恩伯府几个豢养死士的刁奴,东厂已经秘密处决。”
永兴帝杀伐决断,除了亲娘,他解决了所有搞事情的人,身为君主,总不能杀自己的母族,所以用戍边来代替。
李太后没想到遭遇了自己养大的儿子的反噬,“你不可以动你的亲舅舅,先帝驾崩,若无你舅舅带兵稳定京城朝局,你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登基?你舅舅是有功的,何况他和你的表哥表弟从未去过边关征战,听说那里常年风沙,苦寒之地,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吃风沙。”
永兴帝冷冷道:“明知纪太后怀着皇嗣,还敢对她动手,无论任何理由,朕都不会原谅。舅舅的功劳,朕一直没有忘记,如果舅舅能够悔改,在边关立功,将功赎罪,朕会考虑将他们父子召回京城。”
“刺杀事件到此为止,这已经是朕能够给太后、给舅舅最大的体面,倘若还有第三次……”
永兴帝看着母亲,双眼无悲无喜,“西北边境,常有瓦剌人扰边,杀人抢劫,舅舅和几个儿子若死于乱军之中,并不意外。”
言下之意,是以李太后的娘家为人质,要挟她不可以轻举妄动。
否则,皇帝发起狠来,连亲舅舅都杀。正月里抢着剃头。
李太后被打到了痛处,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杀你亲舅舅?你被她迷惑了心智,不辨忠奸,不论善恶。我和你舅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你的利益,你的帝位,我们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是你们先擅自行动,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才会采用这些手段,这都是你们逼的。纪太后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永兴帝说道:
“无论儿子说什么,母亲都不相信,认为儿子就是一味维护她,坚持认为纪太后野心勃勃,儿子不想浪费唇舌和母亲解释,母亲能够自己想通最好,实在想不通,朕也没法子。”
孝道和伦理固然重要,但封建社会,皇权至高无上,孝道和封建伦理只是皇权的统治工具和手段。
李太后占据孝道伦理制高点,但永兴帝拥有皇权,两者相碰,皇权胜。
因为李太后除非失心疯了,才会把丑闻公之于众。
李太后看着儿子的神色,知道从今日起,母子离心,她心有不甘,老调重弹,“哀家……哀家都是为你好。”
永兴帝叹道:“母后一直说为我好,其实是为了自己。想掌控后宫、掌控朕的是母后、想要唯我独尊、铲除异己的也是母后、想用感情绑架朕的也是母后。母后不要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来掩盖自己的欲望了。”
宫斗的终极目标不是当皇后,而是当太后,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真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