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长子的阴谋论,曹静不解释,坐下来吃包子。
孔缺吃了一个月的西瓜,肉干,和胡饼了,闻到香气,实在受不了,心想弟弟精通药物,他想要弄倒我,有的是法子,没有小笼包子,也会有其他的东西。
又看母亲吃了没事,孔缺心想我多疑了,拖着长长的脚镣坐下来吃包子,风卷残云,几乎是眨了眨眼睛,两笼包子就吃完了。
曹静倒了杯绿茶给长子解腻,问:“被囚禁的滋味如何?”
孔缺不服气,“母亲在孤岛可以自由活动,是一岛之主。我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和老鼠蟑螂为伴,怎能有母亲舒服?”
看着执迷不悟的长子,曹静没有多言,收拾了碗筷要离开。
孔缺叫住了母亲,“母亲来就是为了给我送顿饭?”
曹静说道:“我想和你说的话,起码说了一百遍了,我累了。总是老调重弹没意思。你父亲带着商队出海有一年多了,按照季风的规律,这个月应该就回到双屿岛,明天二郎会来放了你,你回双屿岛找你父亲去吧。”
曹静将空碗放进食盒里,“这顿饭应该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以后……自己保重。”
曹静提着食盒要走,孔缺追过去,脚上的铁链哗啦啦响,铁链子长度只有密室一半,孔缺离母亲还有两步距离时被脚铐的铁链牢牢拉扯住了。
孔缺伸开手臂,手指头努力伸展开来,指尖离母亲还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任凭胳膊的青筋从肌肤里凸出来,都够不着曹静。
曹静打开房间,孔缺急道:“这是第三次了,你一次次的抛弃我,你不配当母亲!如果你不能抚养我们长大,当初为何要生下我们?”
曹静转身说道:“你总是不明白,我除了是你们的母亲、你父亲的妻子,我还是我,我有自己的活法,我不想当贼,和倭寇同流合污。”
孔缺怒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别的女人都这样过一辈子,为什么你就不行?你非要一次次的离家出走?”
两个儿子,两种脾气。
曹静叹道:“我离开你们兄弟时,你们十岁了。那十年你父亲在外头做生意,很少在家,我十月怀胎,双胞胎兄弟令我精疲力竭,从哺乳洗尿片开始,到延请夫子给你们开蒙,几乎都是我在做。难道我这不是付出?你为什么不问问那十年你父亲又给你们做了些什么呢?”
孔雀说道:“他要出去赚钱养家啊,没有父亲,我们母子三人那来吃穿?那来的大房子住?哪来的佣人和夫子?养孩子本来就是母亲的责任,所有母亲都这样为孩子付出,就你非要和父亲斤斤计较。”
曹静苦笑道:“对,当初是我没有用,一旦离开你父亲,就给不了你们富足的生活。我给过你们选择,跟我还是跟你们父亲,你们都选择跟父亲。你们都觉得我只是一时负气出走,我没有赚钱养活自己的能力,迟早会回来的。但是你们都看错我了,我可以自给自足,凭本事赚钱养活自己,给奶娘养老送终。”
“至于说抛弃你们……连你刚才也说全家都靠着你父亲养活,他对家的贡献最大,没有我你们也能活的好好的。既然如此,我离开你们兄弟,独自谋生,他有权有势,应该也会把你们照顾的很好,何来抛弃之说?难道我一个人就能生得了你们兄弟?他也有抚养孩子的责任。”
曹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孔缺一时词穷,“你……你就知道狡辩!凭什么你就得和别人不一样?你都不愿意为儿女牺牲自己,有什么资格为人母?”
曹静说道:“我不会为你们兄弟献祭自己的所有,乃至做人的原则。为何女人就得卑微,把自己放在最后,自轻自贱?把好东西留给别人,自己就配最差的,苦哈哈的过一辈子?”
曹静回忆起过去,“当年我的父母把我许配给一个四十出头的进士当继室,他女儿比我的年龄还大,且有宠妾灭妻的名声。我不想跳这个火坑,可是父母根本不听我的意愿,说为了家里几个弟弟的前途着想,他们需要一个进士姑爷,为了娘家,要我忍一忍,等生下儿子,媳妇熬成婆就好了。”
“凭什么都要女人去牺牲?我是爱你们兄弟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但爱你们就一定要牺牲我自己吗?我又不是那种盲目逞强,只管出走不考虑现实生活的人。我可以为奶娘养老送终,也能养得起你们,是你们嫌弃我,不是我抛弃你们。”
曹静打开房门,“我从不觉得对不起你们兄弟。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也没有法子,今天你我母子最后一次交谈,我不想以吵架告终。到此为止吧。”
曹静转过身,给了孔缺一个微笑,“记下我笑的样子。”
孔缺张开双手,“既然是最后一次相见,我可以抱抱母亲吗?”
曹静看着人高马大的长子,笑道:“我想,但我不敢,当年我就这样被你迷倒,偷偷运出宫囚禁在孤岛,一关就是五年。我快四十岁了,人生还能有几个五年呢?我走了。”
孔缺对着曹静的背影叫道:“你就打算在宫里头躲我和父亲一辈子吗?那样和孤岛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从一个囚笼飞到另一个囚笼罢了!”
曹静说道:“我自有安排,你自己保重。”
言罢,曹静关上门,背影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