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并没有询问季子禾昨夜做过什么事,像是自己压根不知道一样,这让季子禾有些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走了大半天,他们就到了白河镇的地界。宁采臣住在镇上,而季子禾住在稻禾村,宁采臣自然是打算先把小秀才送回家啦。
远远的看到村庄的时候,季子禾一扫两日来的疲惫,兴奋了起来。
“呦,小秀才公回来啦。”远远的,一农人牵着水牛,朝他们招手。
虽然季子禾没回来,可放榜的时候,就有人专门盯着去,然后榜上有名者的家里领赏钱。所以稻禾村里人人都知道,他们村里出了个秀才了,说出去一村人脸上都觉得有光。
“老李叔,我回来啦!”季子禾也激动的不行,朝着老李挥手。
“快回去吧,你爷爷天天都盼着你回家呢!”
“好,老李叔你接着忙,我回家了。”
走到村里,凡是遇上个人,人家都喜气洋洋的笑着叫着秀才公,跟季子禾打招呼。一个人叫季子禾还不觉得有什么,叫的人多了,季子禾就有些臊得慌了,脸都红成猴屁股了,叫村里的妇人看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人围着马儿跟着往着季老汉家里走去,季老汉早就听到声出来眼巴巴等着大孙子了。见到爷爷季子禾眼睛有些发酸,还未到家门口就急着下了马,一路跑了过去,“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季老汉一把抱住自家大孙子,高兴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掂了掂重量,“出门那么久,受苦了吧,瞧瞧都瘦了。”
骨头眼角抽了抽,哪里瘦了,这小子明明比他见到他第一面时胖了不止一圈。都说凡人的家长眼睛都不好使,看来是真的啊!
“不苦不苦,爷爷,我考了第一啊,我现在是秀才了。以后啊,咱们家再也不用让你去服徭役了,咱们家的地也不用交税了!”季子禾喜气洋洋。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考秀才,无非就是为了考中秀才之后可以获得的那些个特权。本朝规定,中了秀才的人家就不用服徭役,还可以有八十亩地都不用交税的特权。
免税倒是其次,主要是他爷爷年纪大了,只有他爹这么一个儿子。而他爹又死的早,身边无儿子分忧,每次服完徭役之后,胳膊腿都抬不起来。所谓徭役,就是官府强制平民百姓从事的无偿劳动。官府分下来什么活你就得做什么,他们这县主要是力役,也就是做苦力。按照家里男丁数量的多少规定名额,每年必须在县里干一个月的无偿劳役。有钱的尚可花钱了事,没钱的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也不知道官府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工程要做,听说过段时间,还要整河道,又是要征劳役,所以季子禾才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考中秀才。
“好孩子,你爹肯定高兴坏了。”季老汉摸了摸季子禾的脑袋,又看向了宁采臣,“臣臣,一路辛苦,走,我们先进屋歇息会儿。”
“不了,姥爷,我就不坐了。天色已经晚了,我得赶紧回镇上给母亲报个平安。明日我带母亲,阿月一起来给表弟道喜。”宁采臣将马背上的行李给搬进了屋里,说道。
“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中午我杀鸡炖肉,叫你爹你娘,你媳妇都来啊!”
“唉,我记下了,姥爷,我走了。”宁采臣翻身上马。
“大表哥,路上小心!”季子禾挥手。
宁采臣摆了摆手,让他回家,然后就骑着马离开了。
季子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转身,村里人都在看着他。那模样,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玩意儿似得,季子禾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本来在季子禾考中秀才的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邻人都已经上门道过喜了。季子禾一回来,邻居们又纷纷上门唠嗑,看着季子禾就和看着个宝贝疙瘩一样,夸的他都要飘到天上去了。小孩儿们不好意思进门,季子禾考中了秀才,就立马成了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了,跟他们不一样了。就算见到了,也不敢上去搭话,都扒在门口,爬上院墙瞧热闹。
好在很快就到了饭点了,女人们都回去做饭去了,做好饭后小孩儿也被叫回去吃饭去了,这才总算消停了。
吃完晚饭,天就黑了。季老汉让季子禾给他爹娘的牌位上柱香,跪在牌位前亲口将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香气弥散,季子禾突然开口道,“爷爷,我其实一直都想问,我娘是真的死了吗?”
“自然。”
“那为什么您不告诉我,她的坟到底在哪?”
“她死的时候在外地,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就埋在那里了,我也说不定那是哪。”季老汉神色坦然。
“是嘛。”听到同样的答案,季子禾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小禾,爷爷对不起你啊!”季老汉突然叹了口气。
“爷爷此话从何说起。”季子禾疑惑道。
季老汉上前,从供桌下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递到了季子禾的面前。
季子禾有些眼熟,将盒子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素雅的白玉发簪,“这不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发簪是季家人专门传给儿媳妇的,季子禾只在画里见过,还未曾见过实物。据说是当年给季子禾订亲时,就被当做信物交给女方家里了。女方家的父亲与季子禾的爹乃是读书时的同窗,这门婚事在季子禾还未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之后女方的父亲就去了京城做官,别说季子禾没见过发簪了,他连他未来媳妇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