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几位义士奋命,他们早已被铁骑塌成肉泥了,现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不是么。
人力有时而穷,天命不可违。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天命么……可若是天,要你的命呢……
“咳咳……”
看铁蛋身子还虚的很,掌柜关上窗,
“等明日到了邺都,我安排你回山吧?”
铁蛋摇摇头,
“唐通不是有个朋友在邺都,你把她送山上去吧。”
掌柜的苦笑,
“那哪儿能行,他还没入门呢,山里可不让私养女婢道宠,何况他那个……算了,不提也罢,这样好了,我看如此情形,邺都陷落也只在旦夕之间,该尽早安顿城里的伙计,收拾细软撤走。
不过我探听到,邻近的滏口陉已闭关了,怕是出不去,若给堵在山道上进退不得,反而陷入绝路,不如等接了唐小弟的道侣,大家一齐往南,先去白鹿峰。
那里是我玄门的地界,坎军应当不敢冒犯,到了那看看风头,是西走白陉,归去乾州,还是南渡艮河,去往中原,又或者东向震国大名府,都有路可走的。”
掌柜的也知道铁蛋逃出来的,自然不强送他回山,只说到了白鹿峰,天下之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于是铁蛋也点头答应了。
如此平安无事,又休养了一天,船到了邺都上岸,掌柜的先带铁蛋认了城里乾盛通的分号,然后找个以前帮唐通送过东西寄过信的伙计,派去接人。
铁蛋把丹药吃的一空,又吃了一肚子小米粥,虽然骨头还需精炼,但身体已经有些力了。便跟着伙计一起,带唐通的东西送去给他道侣。
于是跟着伙计又走了一路,望了望邺都的气象,也是叫人感慨。
虽然艮国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邺都为艮国首府,自然非比寻凡。
此地北有漳水,南有艮河,东临洹水,西边还有玄女山屏障,滏口陉天险。地方宽阔,城高池深,气数深厚,内外城郭宫墙三重,兵甲具足,粮秣充裕,又曾经作武帝行宫,大将军兵寨,筹措北伐的大本营,宫府仓廪一应俱全,根本没到不能守的地步。
虽然王师主力尽丧,但南方的偏师和北地的败军已陆续集结于此,城中累代的门阀,世居的大户,也没人不知道中山公的暴虐,自然不肯丢掉祖传基业,因此不用吩咐,也动员家丁部曲,发给粮饷甲兵备战。并大肆征募乡民义勇重整军势,于是此时守城的甲兵甚多,而且都是制式军械套装,看起来整齐威严无比,可比北边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有派头多了。
虽然皮肤不等于战斗力,但至少看得出,这艮国确实是地大物博,物力充沛,底蕴深厚无比。虽然丧师十余万,离山穷水尽,不能一战的地步还早呢,却也不知为何艮国主,这么利落得弃城而逃。
还是说,这艮国公,早知道这一仗无论如何也打不赢呢……
“法师,那处就是香雪杏海。”
铁蛋顺着伙计指点看去,一眼望见片杏花林,茎干挺拔,株高三丈余,落樱缤纷,外头三圈,花开若雪玉,里头三重,含苞待放,朵朵胭脂红,正是艳态娇姿,繁花丽色,似胭脂万点,占尽春风。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于那红杏白花,繁花遮掩之间,隐隐约约,便现出香阁道舍数间,黑瓦白墙,渐露一角。大概是唐通那个道侣的住处了。
铁蛋虽然不在意那些个花儿杏的,但此时修为到了,望炁也能望得点门道,看出此地灵息充裕,地脉精纯,不由奇道,
“此地分明是上佳修行之所,就唐通那点本事,如何能占据这么好的地方,养他的道侣?”
伙计笑道,
“哪儿是他能占据的,这本是邺都名门甄阀的私产,家里女眷出家静养的庄园。只是甄家犯了事,叫国主族灭了,抄家杀头,女眷沦落教坊司,这地方也给国主夺去了。
后来有一次山里人出来办事,唐少侠救了甄家的小姐,又不能带回去安置。正好邺都里也有不少甄家的门生旧吏心痛主家遭遇,代为周旋,那边也不想甄家的进宫,便卖玄门个面子,把这园子还给那位小姐居住,叫她在此地出家做个女冠。
对外只说是叫她在观中抄经,为国主祈福,替家人赎罪。偶尔有玄门中人来邺都办事,也安排在此地居住,免得进城生事了。”
“原来如此……”
不过这香雪杏花海,到底是人间福地,是非之乡。
之前有国主和玄门双重的面子在,那甄家小姐可以置身事外,在这人间仙境中修行安居。
但现在国主夹着尾巴逃了,而凡俗中人又不认得山里人的面子,这麻烦也接踵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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