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少商痛彻心扉﹐连忙转身叫唤。“又是密码锁﹖把心借我看一下。”莫然对着羽衣双翅上的锁头皱眉﹐拉起躺在地上的人员﹐想把密码看出来以便开锁。“小莫﹐不要解开链子﹗我管不了我的翅膀﹐你一解开﹐我随时都会飞回天堂。”羽衣仓卒地喊道﹐两手紧抱着聂少商。“什么﹖﹗”正在动手解锁的莫然连忙停住﹐连在一旁帮忙的曼婷也不敢妄动。“少商﹐把我的翅膀弄断﹐这样我就飞不走了。”她勇敢地抬起头﹐横了心对聂少商吩咐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聂少商执意又断然地拒绝。“天堂不给我时间了﹐没有其它的办法了﹐求求你﹐我不要离开你。”羽衣泪眼婆娑地请求﹐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方法﹐她不要做天使﹐自然也可以舍弃与肉身相连的羽翅﹐彻底斩断与天堂的联系。“不﹗”他嘶声痛喊﹐不能再忍受她自残而造成的痛。“曼婷﹐帮我……弄断它们。”羽衣求助地看向曲曼婷。“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曲曼婷红了眼眶﹐受不住地靠在莫然的肩上哭泣。被逼急的羽衣又朝莫然大喊﹕“小莫﹐你还犹豫什么﹖”“笨女人﹐你疯了﹖我中ㄓz。”莫然蹙紧了眉头骂道﹐握着拳拥住曲曼婷。“羽衣﹐你回去﹐回天堂去。”聂少商握着她的手说道﹐清楚地听见他的心碎裂的声音。“不要﹐我走了就再也回不到你的身边﹐这样你也愿意吗﹖”羽衣甩开他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哀求。“你走﹗”聂少商咬着牙狠心回答﹐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已动容。“少商﹐不要这样……”羽衣切切轻唤﹐盈满眼眶的泪化作一条河﹐缠绕在他和她的胸前﹐将他们分隔。“在教堂那时﹐是我没有遵守诺言放开了你的手﹐我不知道不经意的松手就是永远的别离﹐这个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必须承担。可是不要忘了﹐我会在人间等你﹐错过了今生﹐我们还有来世﹐我会一直等下去。”聂少商睁开了眼﹐仔细拭去她源源不绝的泪。他曾经让她从手中溜走﹐是他的疏忽使自己失去了他的天使﹐但他们之间还有誓言﹐对于他曾许下的盟约﹐他将永世固守。“我不要你等﹐我要今生﹐我不走……”羽衣的泪水无法干涸﹐她拚着微弱的气力攀紧他的颈项。她不要等到来生﹐如果只能等待﹐那她今后无止境的寂寞又该怎么办﹖聂少商镇定地看向莫然﹐“小莫﹐解开她的链子。”“小莫﹐不要﹗”羽衣惶惧地大喊。但莫然别过头不看羽衣﹐动手解开了一边的锁。“你答应过我的﹐把我忘了﹐回去吧。”聂少商在说这句话时﹐莫然又解开了另一边的锁﹐她被禁锢的双翅终于得到飞翔的自由。“别让我成为你的记忆﹐我不回天堂﹐没有你我在天堂活不下去。”羽衣无法控制往上升腾的身子﹐她拉紧了他的手﹐泪水一颗颗地滴在他的脸上。“你可以的﹐只要你经常低下头往人间看﹐你会看到我夜夜都在阳台上想着你﹐这样我们便不算分隔太远﹐放手吧。”感受到滴在脸颊上的热泪渐渐冷却﹐他将她含泪的脸庞深深记在心底﹐柔柔地对她诉说。“你不懂﹐我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真心爱我的话就把我留下来﹐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没有你的地方。”羽衣声泪俱下地喊。她耳边开始响起阵阵的风声﹐且愈来愈大﹐让她不敢回头看向极度吸引她的地方。这时﹐天顶洒下璀璨的七彩亮光﹐穿过屋墙映照在羽衣身上﹐光芒的深处﹐有着更多的天使在等待着她。“他们来接你了……我的天使﹐你该回家了。”聂少商努力不露情绪地劝道﹐拉下她给她最后一个吻﹐当他的唇离开她的唇后﹐缠握的大手不再握住她的。“少商……别放开我。”无法抵抗身后吸力的羽衣凄楚地恳求。“我爱你﹐今生来世我都等你﹐珍重。”聂少商凝望着她﹐字字有力地喊﹐眼睁睁地看她飞离﹐投向天边。“不……”攀上云霄的羽衣只遗留下这句话。她的声音贯穿聂少商的耳膜﹐在他脑际回荡.久久不散。璀璨的光华瞬间收回﹐室内不再明亮﹐就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似的﹐这情景使得聂少商不支地跪倒在地。“少商﹖”此时才赶来的魏北海挨到他的身边﹐却见垂首的他落下泪来﹐颗颗晶莹的泪濡湿了地板。“羽衣﹐羽衣……”聂少商再也不能抑制体内深沉的哀恸与不舍﹐放声地痛哭。他是多么的不甘与不舍﹐没能出口和没能给的爱还有那么多﹐如此短暂的相聚怎么能够道尽、给尽他的情﹖而他却连与上苍争夺拚搏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没有能力留守住此生唯一的爱恋﹐那名完全包容接纳他、以同样的心情爱着他的天使。自此以后﹐还有谁能拥抱他的喜乐、抚平他的创伤﹖还有谁能与他一同在月下里着毯子面对池荷彻夜谈心、紧紧相依地细听檐瓦上的雨声﹖曾经生命因她而丰盛了﹐孤寂和冷清不再﹐爱情的花朵确确实实在他的身边盛开﹐芬芳了他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使他的心灵富饶了。而如今他却必须以拔骨去筋般的疼痛来强迫自已放开她﹐他于心何忍﹖又有谁来怜他﹖失去了他的天使﹐生命突然变得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冬夜又冷又静﹐北风飕飕﹐争先恐后地由窗棂的缝隙穿梭入内﹐戳破了一室的空虚。又是年节时分﹐聂少商独坐在屋内﹐没有团聚的心情。在聂怀楼家中吃过年夜饭后﹐婉拒了父亲和兄长的盛情挽留﹐他执意返回家中﹐一如往常地按时等待。每当夜晚来临时﹐他总会点亮屋内所有的灯火﹐静静地坐在阳台的秋千上﹐朝夜空仰望。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和冀望﹐只是等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生活的方式。洛贝塔研究所的秘闻在羽衣离开后立即被揭发﹐警方释放了囚禁于研究所内供作人体实验的许多男女﹐洛贝塔也遭判刑关于牢中﹐消息沸腾了许久。但经过时间的冲刷后﹐这个城市又沉静了下来﹐日子又变得跟以往一般平静﹐日升月落﹐很快地人们就会忘记曾有这件事的发生。但仍有人无法忘怀﹐即使事情已经过了三年。在聂少商最痛苦的时候﹐身边着急劝慰的人所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直到聂少庭一巴掌打醒他﹐并且告诉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相爱的人不一定会相守﹐但至少他曾经爱过﹐在失去情人后﹐难道他连家人和朋友也要失去﹖火辣辣的巴掌让他清醒﹐重新拾回日子﹐为所有关心他的人继续活着﹐并且遵守他对羽衣许下的盟约﹐长期等待。他还记得那年中秋屋里屋外花朵狂放的景象﹐那甜美馥郁的香气依然留在他的心中。羽衣离开后﹐所有的植物在一夕之间凋落枯萎﹐不留下任何她曾经来到的痕迹。魏北海曾想将他阳台上的花园重新整理打扫﹐但他不肯﹐固执地要保留枯败的小小林园﹐维持原样﹐因为他能拥有关于羽衣的记忆本就不多了﹐他不要这能让他缅怀的小小世界也消失在烟尘里。魏北海说﹐他是一条干枯的河。白天.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地上班办公﹐夜里﹐往往深坠在三年前的往事里醒不过来。他常在夜里梦见那名喜欢仰望天际寻家的天使﹐梦中的她倚着风、轻灵地坐在栏杆上﹐赤裸着雪白的双脚﹐唇边带着梦幻般醉人的笑意﹐亭亭地扬着双翅摆动裸足﹐让笑声随风传到他梦境的深处﹐与他的灵魂相遇。只要她能经常入梦来﹐他便心满意足。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在屋外的秋千坐了一会儿后﹐他回到温暖的客厅长坐。他睡不着﹐大年夜的热闹气氛在震耳的鞭炮声下热烈地炒作着﹐少了一个人的床铺无法让他安然入睡﹐于是他守着灯光、守着一屋子的寂寞、守着回忆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