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莫不是姐姐心疼了?&rdo;比起回答卓画溪,季雪禾轻笑出来,长发落下,看不清他的容颜,也为他的话语蒙上一层薄纱细绢。
&ldo;你回答我。&rdo;
听到卓画溪略带严厉的语气,季雪禾声音清冷哼笑一声,&ldo;呵,当真是如出一辙的傲慢。&rdo;说罢,他抬起头,嘴角渐染上的笑意恰似方才的言论不存在一般,&ldo;若说是为了姐姐,姐姐可相信?&rdo;
&ldo;为了我?&rdo;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卓画溪语气停顿,愣了许久,&ldo;你何意?&rdo;
感受到卓画溪迟疑,季雪禾嘴角轻笑起来,&ldo;这里如此黑,如此冷,姐姐就不怕么?倘若有老鼠一类?&rdo;季雪禾说着缓缓走向他们牢房相邻的一侧,一双玉手从早已生锈的铁栏中伸出,&ldo;过来。&rdo;
看着季雪禾伸出的手,卓画溪眼神疑惑,脚步却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去。&ldo;姐姐,一人难以承受之痛,若寻人一起,便会觉得,&rdo;季雪禾说着停顿了一下,声音渐轻,&ldo;格外有趣。&rdo;
季雪禾的话语似乎带着魔性,让卓画溪听了后竟然觉得这样阴冷的牢房之中也存在一丝温暖之意。看着季雪禾伸出的手,卓画溪也伸出手,在她的手触碰到季雪禾的手掌之时,季雪禾五指轻合,声音略带俏皮的轻快之意,&ldo;抓到了。&rdo;
说来也奇怪,牢狱本应当是最为绝望,最为阴暗之地。可是站在那里的卓画溪,嘴角却因为季雪禾口中&ldo;抓到了&rdo;那三个字而笑了出来。&ldo;抓到什么?&rdo;她忍不住笑问着季雪禾。
&ldo;嘘‐‐&rdo;季雪禾并未回答卓画溪的话,而是抓着卓画溪的手指,竖于自己双唇之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ldo;姐姐,夜渐深,若是引来了猛兽,可如何是好。&rdo;
牢狱之外,赵捕头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坐在一把椅子上,虽然并无大碍,奈何双唇依旧因为失血而泛白。
&ldo;为什么姐姐会杀了,杀了云娃?&rdo;跟随着赵捕头与曲华裳来到衙门的重七依旧抽抽涕涕。
&ldo;青楼中的女人最为无情,&rdo;赵捕头虽然脸色煞白却依旧说的义愤填膺,&ldo;逼良为娼,引人入歧途,均是她们所为。只怕你们的那个小丫头也是不愿意委身于青楼,才被杀害。&rdo;赵捕头说着,端起一旁的茶水。
&ldo;可是,可是姐姐对我们很好,还给我们包子吃呢。&rdo;重七问得童稚。
赵捕头放下手中的瓷杯,看着面前的重七,说得语重心长,&ldo;孩子,不是所有给你东西的人都是好人。很多人拿着所谓的蜜饯前来,不过是为了迷惑你们的双眼,让你们走上一条不归之路。&rdo;
&ldo;姐姐,姐姐不会的。&rdo;重七的眼神徘徊迷蒙,分不清方向地摇头,&ldo;官大人,我想见见姐姐。&rdo;
也许是因为云娃的事情打击太大,亦或者是因为这个身穿官服的赵捕头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与重七同来的大一点的男孩子恍然大悟般地往地上&ldo;呸&rdo;了一口吐沫,&ldo;我还吃了那个女人的包子,真是恶毒的女人!呸!呸!&rdo;
&ldo;可是,可是,&rdo;重七年纪还太小,不太能理解何为人心难测,&ldo;我想见见姐姐。&rdo;他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带着乞求的语气拉了拉赵捕头的一角。看着重七眼神的闪烁,有那么一瞬,赵捕头以为自己见到了曾经的孩子。
一旁的曲华裳一直低头,没有说话,双手紧扣。
&ldo;今日之事多亏了楼夫人,楼夫人也是累坏了。不然先让人送夫人回去?&rdo;赵捕头看向曲华裳。
&ldo;好,好。&rdo;曲华裳点头,眼神却有些游离无主。
因为卓画溪被捕,今夜的醉风楼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容容站在厅堂之中,耳边传来姑娘们的议论声不绝。
&ldo;我说画溪姑娘会怎么样啊?&rdo;
&ldo;听说画溪姑娘杀人了,真的么?&rdo;
&ldo;画溪姑娘不会死吧?&rdo;
&ldo;天呐,那我们怎么办?&rdo;
&ldo;还能怎么办?我看呐,以后醉风楼会不会就是容容做主了?&rdo;
&ldo;容容,画溪姑娘她?&rdo;走来的画梅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容容,眼神布满不安。
容容看着面前的黑夜,沉默久久,眼神一点点变的凝重。他抬步,正要走出醉风楼的时候,看见门外的地面倒映着三四个人影。他们歪着头,影子被月光拉长,手臂随着身体而不规则地摆动。
&ldo;今日我们不开门,几位公子还是请回吧。&rdo;画梅正要走上前招呼着他们,就被容容猛然一把拉回。他一个转身踏进屋内,脸色骤变,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话语也因为厉色而添加了阳刚之气,&ldo;关门!&rdo;
牢狱之中,卓画溪叹息一声,&ldo;不知道容容他们如何了。&rdo;
&ldo;自然有人会去照顾他们的生意,&rdo;季雪禾的话语伴随着他特有的轻笑,听起来如同是绢音徘徊。
&ldo;我并非担心这个,&rdo;卓画溪摇摇头,&ldo;今日之事,疑点重重。&rdo;
&ldo;哦?&rdo;季雪禾很好听地&ldo;哦&rdo;了一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ldo;为何云娃的尸身会在那里,这不合乎常理。&rdo;卓画溪说着,眼神微沉,&ldo;且其肉身已经腐烂,倘若在那,也早应当被人发觉。&rdo;卓画溪正说着,便听见邻房内草堆中人传来的鼾声&ldo;呼呼呼&rdo;。
鼾声震耳,卓画溪不由得皱眉,这才发觉原来这牢狱之中并非只有自己与季雪禾二人。&ldo;如此地方也能睡的香甜,投胎为人倒是屈才了,&rdo;季雪禾听着鼾声,忍不住嘴角笑意,低头轻笑起来,&ldo;若是为猪,岂非更妙?&rdo;笑着,季雪禾顺了顺嘴角,&ldo;姐姐方才还未说完。&rdo;
卓画溪的目光落到月光之中,那人隐约露出的腿之上,她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此人虽然看着是睡着的模样,可是有谁能知晓他究竟是否在装睡。看着卓画溪如此警觉的模样,季雪禾笑而不言。
正在这时,牢狱外传来一阵开锁推门的声音。推门进来的赵捕头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扶墙,跟在他身后的是重七与另一个年长一些孩子。赵捕头低头与年长一些的孩子低声嘱咐了几句,转身关门离去。
&ldo;姐姐,&rdo;重七步履缓慢,步伐碎小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声音带着颤抖,&ldo;姐姐。你真的是坏人么?&rdo;随着重七的一步一步走近,他的问题也变得清晰,&ldo;你杀了云娃么?&rdo;
面对重七的话语,看着他眼神的澄澈真诚,卓画溪无法再对他说出任何的谎言。她顺着隔开他们之间的铁栏一点点蹲下身子,&ldo;对不起,重七,对不起。&rdo;卓画溪闭着眼,伸出手,想要触碰重七的额头的时候,重七冷不防被另外一个孩子一把拉过。那孩子眼神带着充满敌意的警惕瞪着卓画溪,&ldo;重七,她杀了云娃,她不是好人,你怎么能靠近她!&rdo;也许因为大了几岁的缘故,那孩子似乎比重七更懂得何为&ldo;人心险恶&rdo;一词。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卓画溪就是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就是杀害了云娃的杀人凶手,&ldo;我恨不得把你给我们的包子都吐出来!呸呸呸!&rdo;孩子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