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成
元月12日
再看第二封:
小王你好!
写给你的信等了这么久没见回复,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有?我的表白句句出自肺腑,但对你来说可能并不赏光,纵然如此,大家有缘相识,也不致于连个回信都没有,让人苦受煎熬!我相信,这也绝对不是你的性格,因此,再次写信打扰,诚切表达爱意!急切期待回复!
此致!
李必成
元月24日
看完信,韩红星问这件事该怎么办?王书玲交代由他处理,写好回信由她审定后寄给人家。韩红星不敢怠慢,连忙找支笔就在寄来的信纸后打草稿:
小李你好!
由于特殊原因,你的来信年后才收到,耽误了回复时间,敬请谅解!
来信首先感谢你在厂里学习期间所给予的帮助!通过相处,我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青年,而我,其实也只是个最最普通的姑娘,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天涯何处不芳草!相信你肯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欢迎有时间到临洋镇做客。
王书玲携男友诚致
正月初二
读给王书玲听,她说自己在村里学校读到初中毕业,水平没有高考落榜生高,听的意思也对,反正能婉拒他就行,要求韩红星回家后将这封信写工整替她寄出去。
新娘要出门了,来请王书玲做伴娘,男方带新娘的是两个人,回头得四个人成双。新年里全穿着新衣裳,只需在胸前别朵写有“伴娘”二字的胸花,自行车龙头上也挂个大红绸就妥。吉时已到,新郎带出新娘,在齐鸣的鞭炮声中让新娘在自行车后座坐稳,头也不回地走了。新娘的妈妈哭哭蹄蹄地跟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向闺女走的方向泼去,嘴里念念有词: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伴娘和伴郎各骑辆自行车并肩而行,跟在新郎与新娘后边。王书玲穿的是新买的那件粉色碎花袄,和前面新娘穿的大红外套主次分明,倒是那配戴的红绸红花抢了不少眼,引得路人也关注跟在新娘后边的一对,那伴郎边骑自行车边找出话题跟伴娘套近乎,让跟在后面的韩红星感觉自己倍受冷落。
新房离得很近,就在供电站那边,如果直接去就几分钟时间,不过新郎得载着新娘在临洋镇转一圈才回家,所以多走了十分钟。到男方家时,早有迎候的司仪点起炮仗,将新郎新娘迎进新房。
王书玲完成了伴娘使命,顺便带韩红星到新房参观。新房就布置在单位分的宿舍里,前边是堂屋,里面可摆两桌饭,后边进了门就是新房。房间里屋顶挂着彩带,地上铺的是地板革,屋里有几件箱柜,一台14寸黑白电视,门上、窗上、高低床后的墙上都贴着红双喜,赵海燕满脸幸福地坐在床边。
参观完赵海燕的新房,想到王书玲做伴娘时和别人配对的情形,更想到有人写情书追求她,这些都对韩红星形成压力,进而生出强烈的紧迫感:不能光贪恋眼下,她倾心于你,而你却一无所有,真的该用心谋份职业,才有资格去恋她、娶她、将来才能养活她!想到此,韩红星决定将王书玲送回新东村后,立即回家去复习迎考。
为考供销干校,韩红旗年后开始脱产学习,这边忙于迎考,那边女朋友家开始急,原先还想为婚事谈条件,现在主动找媒人跟母亲商量:不管考上考不上,考完试就结婚,免得将来有了文凭眼界变高。母亲也跟韩红旗唠叨:早婚早子,上次订婚已封了360元彩礼,等奶奶二月底搬到二叔家就收拾新房。
二哥也带回女朋友,向家里宣布已进到订婚议程。母亲说弟兄三个同一待遇,订婚封360元彩礼,连同结婚共花1000元。
没想到二哥这么快就选定女朋友,他虽读书少,却有份好工作,骑上那辆250摩托车,在县城里跑起来特潇洒,总有姑娘围着他转,现在终于选定了女朋友。母亲常自豪:儿子个个有本事,媳妇抢着往家里跑,不像邻居家牛刚,快30了还打光棍。
过完年不到一个月,同学袁鸿华背着一篓青蒜来找韩红星,想请父亲帮忙到工地谋个事做。他家住四洼乡,家里田少劳力多,思想着靠一亩三分地永无出头之日,想找事做却苦于没有头绪,就请班主任黄老师出主意。经黄老师筹谋,叫他找韩红星父亲帮忙,先到建筑工地找个工做学门手艺求生存,以后再慢慢图发展。
袁鸿华家里穷,弟兄四个他最小,有他在家里正好能凑两对光棍。高一时班里发放贫困生补助,有二十五元、二十元、十元三个档次,他为了评特困生,花了一夜时间将家里的贫困状况写出来,感动得黄老师花半节课时间替他拉票。
父亲能帮的忙必帮,知道袁鸿华是高中生,建议到工地学个钢筋工挺好,现在彻房子钢筋用得越来越多,有这个手艺将来肯定吃香,活也不比木匠、瓦匠重。商议好了就这么定,没地方住先和韩红星一条被子睡,等工地安排妥当了自带被褥到工地住。
从小到大,韩红星的床经常被父亲安排给暂时没地儿住的工友睡。高一开学时,黄老师看到父亲的单位和姓名,主动说他也很小时曾经和韩红星睡过一张床,那时韩红星更小,所以一点印象也没有。听黄老师回忆说,那时他是跟在工地做工的哥哥到县城来见世面才住到韩红星家,他哥哥叫黄益龙。
提到这个名,韩红星的印象特别深:这个人矮瘦,一边脸上还长个肉瘤,导致半边嘴角上翘不关风,却非常能说。那时农村里穷得慌,每年他会以看脸上的病为由到生产队里请几次病假,然后队里工分照记,他到工地找活干,挣点钱回家救穷。
黄益龙每次只带点米到家里代伙,其他连被子都不带。受过苦、也借居过别人家的母亲知道他是穷得带不出被子,就安排他和自己睡一起。记得他常带自己到浴室洗澡,洗完后他到浴池里替浴客擦背,正常擦背是买背筹,二角钱一擦,他擦背收现金,一角钱一擦。浴室里人不允许他捞外快,他说是碰到熟人帮朋友擦,经常这样干,浴室里人想出办法来对付他,趁他擦完背到厅里收客人钱时抓个现行,然后给他扣投机倒把的帽子要整他,好在牛爹爹在浴室里做服务员,知道他的状况,总以残疾人的借口替他打圆场,大家看他的确可怜也不过分计较,只将他撵走。
黄益龙最后一次和家里打交道是有一年春节前,跟父母说可以将米换成面粉,然后扛走了20斤米就再没出现。母亲总说他是个苦命人,做的任何事情无论对错都是生活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