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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第1页）

正是这一门学问，给予了杨震一把从此永不抛弃，紧握一生的剑‐‐清廉之剑。

因为欧阳派《今文尚书》实在不同，别家学派都是研究理论，欧阳派却重理论联系实际，《尚书》里的重要思想，他们不但批注研究，更自我总结，核心思想是一句话：儒家子孙，要以廉洁著称于世。

所以自西汉以来，这个学派代代传承，不但出大儒，更出清官，比如西汉的毛介、欧阳高，东汉初期的董宣、郅珲等人，可谓英杰荟萃，杨震，就是下一个。

对这个学派，杨震自然不陌生，他的父亲杨宝也是欧阳派弟子，学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外带学习刻苦勤于思考，不但成绩优良，更善于继续总结，所以进步极快。杨震20岁那年，一件事情的发生，让老师恒郁确信杨震已经可以圆满结业了。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日恒郁开班讲课，说到了西汉欧阳派先贤‐‐汉元帝时代名臣欧阳地余清廉自守的故事。这位官至侍中的大儒一生清贫，去世时家无余财，更留遗言给子孙：&ldo;死不接受官府赏赐。&rdo;如此&ldo;廉政模范&rdo;，自然让众学生钦佩不已，纷纷表态要学先进，轮到杨震，却是长长的&ldo;唉&rdo;了一声。

恒郁奇怪了，这个平时听话的好学生咋啦？敢对先贤不敬？刚要张口训斥，却听杨震低头感慨说：他虽然清廉，可那时官场风气败坏，贪腐横行，难道他就没有过失吗？

敢议论&ldo;先师&rdo;的不是，忒狂了吧，恒郁怒从心头起，正准备卷袖子拿戒尺体罚，却见杨震抬起头，炯炯的目光盯着老师，掷地有声，说出了一个他奋斗终身的理想。

儒家弟子当清廉自守，更要铲奸除恶，匡扶社稷，如此方不负圣人之教也。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恒郁愣了半响，认真地，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个学生似的，终于，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欣喜地对杨震说：&ldo;你有如此抱负，这很好，但更要多历世事，体察民情，方能如愿啊。&rdo;

杨震就这样毕业了，本来恒郁想推荐杨震入朝为官，但杨震拒绝了，他放弃了京城户口，打点行装回到了陕西华阴老家，一面奉养老母教导弟弟，一面凭着在恒郁门下的所学子承父业‐‐教书。他在华山脚下的牛心谷，把父亲办过的学校重新打理起来。这一教，就是30年。

杨震的教育工作做得很不错，东汉时期教育界陋习颇多，做学生的不但要鞍前马后伺候老师，还得帮老师家挑水种菜，既当学生又当长工。杨震把这些全废了，他从来不使唤学生干私活，更宽厚地对待每一位弟子，但治学却极其严谨，身体力行教导他们读书做人。

这么好的老师，招生自然不愁，学校门庭若市，四里八乡的学子们挤破头皮来报名，把牛心谷挤成了农贸市场，当地也因此得名为&ldo;杨门槐市&rdo;（牛心谷槐树甚多）。不几年，学生人数就突破千人。事业壮大了，分校也就开起来了，杨震又相继在陕西华阴双泉学馆、河南灵宝豫灵镇开班授徒，一教又是十数年。他办学一不求发财，从来不收&ldo;天价报名费&rdo;，且对不同家庭的学生一视同仁；二不辞辛苦，不远千山万水，在几大分校之间来回奔波，为的就是一件事‐‐传道，传播儒家圣人之道。彼时的他，已是东汉知名的&ldo;模范教师&rdo;。

东汉没有科举，想当官，主要是通过&ldo;举孝廉&rdo;，即由地方官推荐当地名士入朝为官。杨震的条件早够了&ldo;举孝廉&rdo;的标准，教书育人30年间，各地&ldo;分校&rdo;所在的地方官有不下20次推举他，但杨震每次都坚决推辞。日久天长，他的办学事业达到了顶峰，门下弟子3000多人，其弟子虞放、陈翼等人皆成了东汉名臣，因其在教育战线上的杰出贡献，外界甚至送给他一个崇高的雅号‐‐关西孔子。

当然，这30年杨震除了做&ldo;孔子&rdo;外，也干了许多其他事。比如他每到一处讲学，皆关心当地群众生产生活，在河南还顺便帮助农民改装农用水车，给地方官提更新农具等合理化建议，他还喜欢将所到之处的民情记成日记，时常翻检查看。民间的疾苦，因而了然于胸。30年间，他其实在&ldo;磨剑&rdo;。

直到东汉永初四年（公元110年），杨震50岁时的一天。

那一天按照史料的记载，有一部分是神话，说杨震那天正在讲课，突然有一只鹳雀飞进课堂，口叼3只鳝鱼放下，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杨震不解，找人询问，得到答案是：&ldo;鳝鱼是做大官的象征，3只鳝鱼，说明你将位列三公。&rdo;然后，杨震就放下教鞭，从此入朝为官。有一部分则不是神话。彼时在位的汉安帝母亲邓太后赏识杨震，从是年一月开始，连续3次由其兄长‐‐大将军邓鹭亲自登门邀请，终打动杨震。&ldo;鹳雀送鳝&rdo;的故事与其说是神话，不如说是坊间对杨震的一个期待，期待这个品行高洁的&ldo;关西孔子&rdo;，能亲手书写一段铲奸除恶，振奋朝纲的神话。

这时起，剑光闪动，青锋出鞘，剑客杨震，来了。

他面对的，是东汉官场阴影重重的黑云涌动。

【三】

当官要看资历，杨震入仕的时候虽年过半百，却着实是个&ldo;新人&rdo;，照样要从基层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