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做手术?现在已经八周了,你最好是在近期就做手术,不然的话,孩子太大就只能做药流了。药流跟人流不一样,人流是无痛的,而药流得吃三天的药。”
洛念棠坐在医生面前,犹豫了一下,便开口回答。
“就今天吧!”
闻言,那医生点了点头,让她先等着,自个儿去腾手术室。
由于今天的手术室有些紧缺,所以最后安排的并非是单间手术室,而是双间的手术室,两张手术台中间隔着帘子,能够听见两方的声响。
洛念棠换了手术服,在医生的指引下慢吞吞地爬上了手术台。负责手术的医生在旁弄着等会儿手术要用的手术用具,另外还有两名护士在旁帮忙。
由于帘子另一方是同样的人流手术,所以她可以隐约看见那倒印在帘子上的人影,同样的,都是一个医生两个护士。
她曾经有过一次流产经历,但那一次她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成了,她除了身体有些不适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感觉。而今天不一样,今天,她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走进手术室,面对即将到来的人流手术。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感到了逐渐靠近的危险,小腹的地方似是不停地在蠕动,让她有些难受。
她抚向小腹,那指尖才刚触碰到,那不安的蠕动便立即停止了。
洛念棠有些挣扎,来时的坚定在逐渐瓦解。她不知道,拿掉这个孩子与顾宸断绝所有关联,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是,没等她得出结论,那医生便扭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躺下吧!”
她一怔,其中一名护士见她没有动作,便走过来帮她躺下。
那医生拿着麻醉针走了过来,正准备打进她的体内,帘子的另一边,似乎手术已经接近尾声了,那医生给人流的病人拿出了胚胎,正与旁边护士低声地说话。
“瞧,八个星期接近九个星期,就是巴掌这么大,不过,手脚都能看得很清楚了,仔细一看,大概轮廓也出来了。”
“肚子上这条是婴儿与母体的牵连,脐带,也是母体用来传送营养给婴儿的。”
“婴儿四周包裹住它的是羊水。”
“这是绒毛……”
……
洛念棠不想听,但是,那些声音却像控制不住似的连续不断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地敲击着她的心。
医生拿着麻醉针正准备打下去,她却像发了疯似地将医生推开,跌跌撞撞地爬下床。
护士过来扶她的时候,她连连后退,眼底的尽是汹涌而出的眼泪。
“我不要打掉孩子了,我不要了……”
她的反应很激烈,医生和护士都拿她没办法,既然病人中途决定要停止手术,她们也绝对不会强迫。
洛念棠颤抖着身子去把手术服换下,即使是走出了手术室,她仍是无法平复情绪。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就只是这么听着,她就觉得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同样是八个星期大的婴而,只有巴掌大的孩子被医生从自己体内夹出,那样小的一个人儿,母亲的一个决定,就抹杀掉了它的选择权,它还不会说话,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妈妈说不要。
那一刻,她不仅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想起了自己的出身。她是一个连父亲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她甚至不知道母亲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将她生下来。如果,她当时像这个孩子一样只有八个星期大,是不是也曾经面临过一样的选择题?
她觉得自己异常的残忍。孩子是无辜的,它还那么小,她却要残忍地抹杀掉它的生命,不让它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她是轻松了,可是这个孩子呢?自己的妈妈不要它,它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洛念棠知道,那么小的孩子自然是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思想的,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活了下来了,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剥夺这个孩子活下来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没有人能够剥夺这个权利。
失去过一个孩子,那个曾经的孩子,让她无比地痛心过,那种感觉,她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爸爸又怎么样?不完整的家庭又怎么样?
孩子没有爸爸,但起码有妈妈;家庭不完整也没关系,她可以给它双倍的爱,让它没有任何的缺陷。
或许,这个决定是艰难的,却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不管未来会怎么样,不管自己是否会很辛苦,不管单亲妈妈是不是会受到别人的歧视,这个孩子,她是留定了。
洛念棠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满是泪痕的脸颊扬起了一笑。
在决定留下孩子的一瞬间,她已经有了其他的决定。
跟医生道了个歉,没想到,医生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苦口破说地劝道:“你既然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那么,你就应该对它负起责任,无论以后怎样,都千万不要离弃它,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