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要去赈灾了?
这就像突然给人发出了个生物信号,秦流萤觉得那一瞬间她的心思全活络了。
赈灾外出等于什么?等于流民,叛贼,加天高皇帝远。生于黑暗的权力中心,要是秦流萤不知道有个叫做“暗杀”的词,那她这么多年也就白混了。
“意外”是个多好的词啊,这宫廷权力斗争中有多少人是被对手给“意外”掉的。
等秦臻音走后,用完午膳,照例宫中的贵人们都会小睡一会儿。
秦流萤一边对着坐在梳妆台前让人拆着首饰,一边暗自唾弃着这种会长肉的“宫廷养生”。
她最喜欢在梳妆的时候想事,看着簪子珠花一件件地拆下,似乎思绪也细细地想开了。
在宫廷十四年,秦流萤见识过的“意外”可真的不少。
比如她爹身边就有试菜的人,外出的时候车驾马匹都要经过排查,到一个地方去事先会给其他三四个去处放出风声,让人无法预料到帝王究竟会到哪儿。
宫里规矩看着大,其实有时也是变相地进行保护,比如有身份的人每道菜只能吃一口,可以说是为了显示身份,也可以说是为了防止下毒。
就算是这样,秦流萤听说的“意外”还是不少。
比如当她家造反还没成功,还在魏王封地的时候,当时的王后让人给魏王秦石昌送过一次热汤,当时秦石昌在和几个老臣议事,恰逢中午了,他就把这道汤赐给臣子做工作加餐了。结果这几人回去就出问题了,年纪大的熬不住就死了。
还有一次几个皇子上体育课,校场上三皇子放下弓和伴读说了几句玩笑话,突然就有一支冷箭穿着他头皮过去了——庆幸这时代大家都要戴帽子,或许这才是“戴冠”的实际用途吧。
秦流萤自然不会弱智到以为,王氏会害秦石昌,她无子承嗣,靠的就是丈夫;也不会觉得,朝三皇子脑门射箭的是手抖。
这种事太多了,多到连秦流萤都数不清她换过多少次菜单,给过别人多少次相同的料子首饰,一年一度让宫人们扒过几次地皮。
这样想事的时候首饰已经全拆下了,秦流萤使了个眼色给奶妈客氏,对其他人道,“都退下吧。”
客氏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等屋里只剩下她俩人时,客氏上前低声说道,“殿下有事要说?”
她知道应该是关于远乡侯出京的事,其实在那一刻不但是秦流萤动了心思,她身边的人也都动了心思。
这里所有奴仆的未来都是和这位公主联系在一起的。
秦流萤果然说的是这事,“我原想着在四娘嫁人的这会儿动手,或是骑马折了腿,或是得了恶疮怪病出不了门。谁知贵妃母女不知怎的吃错了药就卯上我了。”让她失了最佳时机。
在和亲阶段下了手,朝中大家注意力都被这事给绊住了,就算远乡侯出了什么“意外”,皇帝也分不出精力再去排查追究了。
客氏听后却摇摇头,“咱们殿下总是心软,折个腿得个疮,若是换了其他的人,圣人总不至让亲闺女吃亏嫁这样的人。可远乡侯可不是别人。”
那是皇后的弟弟,或者说这是门特殊的政治联姻,皇帝需要这样的家族联盟。
除非结婚的双方有人死了,否则就算是缺胳膊断腿,或者得了疯瘫倒床上,这门婚事都要执行。
皇帝看重的是这个王氏这个家族,而不是王丰广这个特定的人。
秦流萤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不是幼稚,而是涉及到人命,总还是抹不开。
作为穿越女大多数都有一种超越土著的自豪感,即“我比你们懂得多,比你们懂人权、懂自由”,然后用这种心态去鄙视土著——其实“移民”无论到了哪个环境,首要的是遵守当地的游戏规则,“客随主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穿越女就和欧洲侵略者一样,举着枪踏上美洲,对着土著印度安人说,“你们都必须服从无条件服从我”,就是这么霸道的一种生物。
而实际的力量分布上来说,却是相反的,即穿越女的情况应该是一拿着长矛的印第安人对着一群举着枪的欧洲人说,你们要服从我。
客氏真的急了,“您怎么就在这事儿上想不开了呢,”明明在其他事上都不是个手软的人,“殿下您既然当初对人说‘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怎地到了现在反而放下了?”
秦流萤微愣,她当初和萧清岩说的时候似乎用的就是“生死”这个词。
“我再怎么恨国舅爷,这也是条命。”她要说的出这句话,也活该她去白莲花给人当三继了。
到了这份上秦流萤也想通了,“再犹豫不决,倒要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