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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正午的阳光照得雪地刺人双眼，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荡着一股暖流。伙房前大棚下的一溜长石条上，摆着酒菜，浓郁的香气在这清净的空间弥漫，钻进大家的鼻孔，不喝自有三分醉意和激情。赵其昌举起碗中的白酒，望着一张张粗糙而充满激情的脸，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说道：&ldo;各位前辈和兄弟，大家为发掘定陵聚到一起。半年来，起早贪黑泡在泥水中，克服了技术上和生活中的困难……&rdo;赵其昌突然声音发哽，不再说话，接着眼里含满了泪水，大家惊讶、不解地望着赵公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现场一片寂静。他们怎么能够想到，此时的赵其昌已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

每天中午，民工们都是自带饭菜，在陵园就餐。柴锅上架着的蒸笼一打开，便露出一包包用地瓜叶、萝卜缨、豆叶掺和着少许的玉米面、地瓜粉做成的菜团。每当他看到民工们拖着疲乏的身子，满脸泥水地走到笼屉前，抓起菜团狼吞虎咽般的情景，心中便一阵阵痛楚。共和国已经建立七、八年了，作为新中国的主人，仍然要以吃糠咽菜维持生命，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悲哀。而更让他心酸和不安的正是这样一群破衣烂履的农民，毫无怨言，耿耿忠心地从事新中国第一座皇陵的发掘，尽管他们并不清楚地了解发掘的真正意义和价值。也正是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伏卧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用血肉之躯担起共和国的重负，一步一步地艰难前行，尽管他们尚不明白这苦难的渊源和自己付出的代价。但是，面对这行进路上的斑斑血汗，我们的共和国应该知道！

白万玉见赵其昌说不出话，便端起碗接着讲下去：&ldo;感谢各位兄弟的支持，我们的发掘工作才终于有了眉目。下一步困难将会更大，甚至要有生命危险，还望兄弟们像从前一样咬咬牙挺过去。来，大家干！&rdo;

众人起身，端碗在胸，相互对望片刻，一昂头，一饮而尽。

王启发脸上翻起淡淡的红润，刚才的滑稽荡然无存。他端起第二碗酒，缓缓站起身，面色严肃而激动：&ldo;以前我们队里的民工，包括我自己在内，曾受鬼神之说的迷惑，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给发掘队的同志带来麻烦，也耽误了工程进度。事情过后，大家都很难过，想和赵队长、白老在一块说和说和，又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我代表大家说出来，并保证今后的发掘无论出现啥事，我们豁出命，也要完成……&rdo;&ldo;叭！叭！叭！&rdo;赵其昌带头鼓掌．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聚会是如此融洽，如此心心相印，彼此沟通。大家喝下的已不是高梁与酵母混合而成的液体，而是一种力量、一种信念，一种情感交融的生命的甘泉。

夕阳西下，夜幕悄悄降临。民工们回到了自己家中，陵园里又显得肃静孤寂起来。木板房前的雪地上，架起了干柴。工作队员的篝火晚会随着烈焰的升腾而喧闹起来。

几个年轻人吵吵嚷嚷你推我让的指着对方出节目。还是白老自告奋勇：&ldo;我出个对联，大家来对。谁对上了就给谁一大块烤地瓜&rdo;

&ldo;好主意！&rdo;大家一片喊叫着。

白万玉先是用手搓了把红红的脸膛，沉思片刻，充满自信地吟念道：

&ldo;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rdo;

刘精义眨眨眼睛，把手向空中一举，大声喊道：&ldo;我来对‐‐喝酒论碗，你四碗，我五碗！&rdo;

&ldo;轰‐‐&rdo;大家一齐笑起来。十七岁的冼自强讥讽道：&ldo;刘精义，你就想着喝酒，死后非变成一个酒鬼不可。&rdo;

赵其昌赶忙站起来说：&ldo;这不只是对联，是文字游戏，把&lso;冻&rso;&lso;洒&rso;二字拆开，&lso;东&rso;有两点，&lso;西&rso;有三点，其实也好对，&lso;切瓜分片，竖七刀，横八刀&rso;。把&lso;切&rso;和&lso;分&rso;也拆一下看！&rdo;

大家一阵喝彩：&ldo;对得好！对得好！&rdo;白老不顾大家的喧闹，继续说：&ldo;还没完呢，你们听好‐‐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rdo;

这次没人举手叫喊了，大家都抬头望着夜空，默默地想着下联。白万玉不无得意地摸着下巴的胡子，用挑逗的眼光扫视着大伙。

&ldo;今岁年尾，明朝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rdo;

赵其昌一口气对完，站起来围着篝火转了一圈。

&ldo;好‐‐&rdo;大家再度欢呼起来，白万玉望着赵其昌不服气地说：&ldo;好小子，没白喝了墨水呵，我再出一个，若再被对上，我就认输了。上联是：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添一岁。&rdo;

白万玉甩出最后的杀手锏，盛气未消地注视着大家。像一只红脸公鸡，作出格斗的准备。

刘精义捅捅赵其昌：&ldo;怎么样，就看你的了，你要不行，我就出马。&rdo;

&ldo;你出&lso;炮&rso;也不行。&rdo;队员李树兴实实在在地将了刘精义一军。

赵其昌笑笑，用手轻轻拍拍脑门，胸有成竹地说：&ldo;看来我是赢定了。大家把耳朵挖一挖，好好听着‐‐家家户户，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同过新年。&rdo;

&ldo;噢‐‐&rdo;队员们都跳了起来。队员王杰捅了捅冼自强、曹国鉴，他们捡块石头，偷偷扔进火堆，一股火星腾空而起，扑到大家身上。白老向后一退，&ldo;扑通&rdo;一声被一块木柴绊倒在雪地上。众人见状，忙止住喧闹，庞中威赶忙上前扶起老人，帮他拍打着身上的雪粒。白老摇摇头，嘴里嘟哝着：&ldo;你这孩子，你这孩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