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不用碰我。手机就在前座。&rdo;
男人蜷曲着身体,好像胃痉挛发作一样。他似乎痛得全身颤抖。
他妈的!我现在在干什么?
费欧娜抓住车把,虽然戴着厚厚的皮手套,但手指头还是很冰。
我该帮他吗?
她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水雾。
受伤严重的男人试图坐起来,结果还是无力地躺回后车厢。
男人再次请求说:&ldo;拜托你!&rdo;费欧娜鼓起勇气。
管它呢。不会有事的。
路面凹凸不平,自行车支架没办法撑起来,她只好把车平放在地上。走到房车旁边时,她小心翼翼地避免离男人太近。
打开车门,她问:&ldo;手机在哪里?&rdo;
她只看见车载手提电话的支架,上面没有手机。
费欧娜听见男人嘶哑地小声说:&ldo;在副驾驶座的储物箱里。&rdo;
她考虑是否要绕过车子,但后来决定从驾驶座这头弯腰,直接伸手打开另一侧的储物箱。
里面没有手机。
当然没有。
打开储物箱时,掉出来的是已开封的橡胶手套和一卷封箱胶带。费欧娜的心怦怦作响。
&ldo;找到了吗?&rdo;费欧娜听见男人这样问。他的声音忽然贴近,一转身,费欧娜看见男人就跪在后座,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这样的距离,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一瞬间便已足够。
费欧娜不用车上的橡胶手套,而是套上自备的手套。她伸手到座椅下方。枪就在那里,就在桑多尔所说的位置。子弹上了膛,开了保险。
费欧娜举起长枪,闭上右眼,对准男人的脸开枪。
因为消音器的关系,枪声低不可闻,听起来跟开红酒的声音差不多。男人向后倒在后车厢里。如同和桑多尔说好的一样,费欧娜将长枪丢到森林里,推起她的自行车。
实在太扯了,她手机竟然没电,不然她就可以发短信告诉桑多尔一切顺利。她差一点搞砸了,因为她刚才突然对那个浑蛋心生同情。但是她说到做到。话说回来,要离家出走,非得有一笔钱才行。
&ldo;那个浑蛋活该!&rdo;桑多尔先前是如此说服她的。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能为桑多尔做点什么事的机会,而且很合理。我下星期就满十四岁了,到那时候我就得负刑事责任,可能会为此坐牢。但如果他们今天逮捕我,我顶多只要和社工谈谈话罢了。
烂法律。桑多尔对法律制度非常熟悉,他把它们称之为&ldo;这些垃圾&rdo;。和桑多尔比起来,母亲所知的那一点生活常识简直不值一提。
想象着明天见到桑多尔时该怎么跟他报告,费欧娜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根本不需要事先用胶带捆住那个废物。不过现在她必须赶紧回家,晚饭已经凉了。
十天后赫格兰岛
1
这些血液真恶心!
琳达一脸疲惫地注视着&ldo;受害者&rdo;。她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花费了几个小时。刀子插在体毛浓密的腹部,流出的内脏、映有杀手倒影的眼睛……这些都让琳达很满意。
可是这些血看起来好假。切,我又搞砸了。
她懊恼地撕下素描本上的画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就扔在书桌旁那一堆失败的作品旁边。她拔下耳机,低沉的摇滚乐流泻而出,覆盖住海浪的声音。她从保温瓶里倒出咖啡,先用杯子暖一暖冻僵的手指,然后神情恍惚地啜饮一口。
该死的暴力情节!
死亡场景的描绘一直是她最困扰的地方,偏偏问题就在这里。她的漫画作品的读者大多是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弱势的女性偏偏喜欢血腥暴力的情节。
情节越暴力,女性读者越喜欢。出版社老板不厌其烦地强调这一点。
她自己比较偏好自然情节,但不是罗曼史那类的主题,没有繁花似锦的田野或是波浪起伏的麦田。她向往无法驾驭的自然力,比如火山、山崖、波浪、喷泉、海啸和飓风。她以它们为背景,发展出许多惊魂慑魄的剧情。在狭小的工作室里,她拥有广阔的视野,怒涛汹涌的北海尽收眼底。这栋狭窄的两层楼建筑是赫格兰岛上西北岸少有的独栋式楼房,就位于火山群中的一个火山口边缘。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英国人以爆破的方式将这些火山夷为平地,形成一个&ldo;平原&rdo;。琳达一边削着用来速写的蓝色铅笔,一边眺望窗外的大海。
为什么没有人付钱给我去捕捉这样的风景?自从她避居此地以后,她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溅起浪花的海水和低悬沉郁的云朵营造出一种特殊效果,仿佛这座岛又往海里移动了一些。南边港口旁的海岸上堆满了消波块,海面突然卷起大浪,使得岸边的尖岬显得更加突出。尽管暴风雨警报已经发布,琳达仍然喜欢穿着她的橡胶雨靴和外套,散步到海边,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但现在还太早了。
她在心中劝阻自己:&ldo;你必须等暴风雨过去了才能外出!&rdo;
在飓风安娜‐‐一个无伤大雅的名字‐‐登陆前,时间过得很缓慢。收音机只是预报着严重的灾害,没有任何关于防灾和撤离赫格兰岛的建议。刚开始,没有人会相信小岛会与大陆完全隔绝。不久之后,暴风吹翻了医院南侧的屋顶。虽然建筑的其他部分没有漏水,但是医疗设施明显令人堪忧:因部分电力供应不足,甚至差点酿成火灾。当生活补给品已经无法保证正常送抵小岛时,许多年老的居民才开始真正考虑在岛上的去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