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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1勃拉尼在英文中有&ldo;盐水&rdo;，&ldo;海水&rdo;的意思。

她发现他鬓角上的伤疤，大吃一惊，用手抚摸它，问是怎么回事。他于是开始讲述他从克拉科夫到华沙的这段冒险旅行的经历，中间不时地打断话头，惊叹街上看到的景色：垂直插在腓特烈大帝塑像周围的许多面红a字旗；一队希特勒青年团团员身穿褐色衬衫，打着黑领巾，穿着黑短裤，招摇过市；一群修女骑自行车经过腓特烈大街；公园里的露天音乐会；正在转圈的旋转木马。&ldo;完全一派和平景象，不是吗？真是风平浪静极了！爸爸，战争情况如何？华沙陷落了吗？盟军害怕了吗？德国人是空前的撒谎专家。&rdo;

&ldo;华沙还在坚守，但仗实际上已经不打了。关于和西方ae和则众说纷纭。&rdo;

&ldo;确有诚意吗？已经实现了吗？我的天，你要不要上咖啡馆看看？五百个柏林人当中你简直找不到一个不是在咖啡馆里吃酸面点心，喝咖啡，说说笑笑。当一个柏林人可真不错啊！我在干什么呢？想起来了，正好节骨眼上水泵坏了，螺旋桨的皮带也断了。头顶上德国飞机就没有断过。新娘歇斯底里大发作。我们离最近的市镇还有二十英里。离开这里一

英里多路的地方有一些农舍，可是也都被炸成一堆瓦砾了……&rdo;

&ldo;农舍？&rdo;帕格机警地插嘴说。&ldo;但是德国人始终扬言他们的空军只袭击军事目标。为此他们还拚命自吹自擂呢。&rdo;

拜伦哈哈大笑起来，&ldo;您说什么？爸爸，德国人的军事目标包括一切能动的东西，从一只猪开始。我也是一个军事目标。因为我在地面上，而且活着。我亲眼看见在远离前线的后方，千百幢房屋被炸毁。德国空军不过是在进行演习，准备对付英法。&rdo;

&ldo;你在这里讲话可要注意，&rdo;罗达说。

&ldo;我们在车上。这里总该很安全吧？&rdo;

&ldo;当然。你说下去，&rdo;帕格说。

他认为拜伦的见闻可能是很好的情报资料。德国大正大肆宣传波兰人如何残暴，并且在报纸上刊登被残害的&ldo;日耳曼人&rdo;和德国军官的令人厌恶的照片，与此作为对照，同时还刊登了被俘的波兰士兵愉快地吃喝和跳民族舞蹈的照片以及犹太人在施汤所就餐、对着摄影机微笑招手致意，德国大炮、坦克驶过安然无恙的农舍、城镇、愉快的波兰农民向他们欢呼之类的照片。拜伦谈的情况给这些宣传增添了有趣的色彩。

拜伦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到达绿林区之后，汽车驶进花园。&ldo;嘿！网球场！真大呀！&rdo;他仍然用狂热的声调喊道。大家都坐在躺椅里，啜着饮料，拜伦继续讲述华沙之围，讲到街上的死马，坦克陷阱和街角可怕的岗哨，自来水总管道被破坏以后，使馆厕所无法冲洗，整个街区的楼房失火，一帮人想用一桶桶沙去扑灭熊熊的火海。他还讲到马肉的滋味，炮声，医院走廊里成堆的伤员，一座犹太会堂缓缓地倒塌在街上，使馆地下室里一排排帆布床，顺着秋季野花盛开的土路穿过无人区的那次可怕的探查活动，他讲得绘声绘色，大家听了仿佛身临其境。柏林灰蓝色的暮色越来越浓了，拜伦依旧讲个不停，嗓子哑了，不断地用饮料润湿一下，但始终讲得有条不紊，清清楚楚。这是一次惊人的表演，他父母一再地彼此交换眼色。

&ldo;我讲这些都讲得饿起来了，&rdo;拜伦说。他讲到德国人在克洛夫诺车站为他们设的那次惊心的晚宴。&ldo;到科尼希斯贝格又摆过这么一次。我们一上火车他们就拚命给我们吃。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往哪里装。我以为在华沙我会把骨髓都耗干的。完全耗光了，现在又装得满满的。不过，咱们准备什么时候吃饭？在什么地方吃，怎么吃？&rdo;

&ldo;拜伦，你的衣服太脏了，&rdo;罗达说。&ldo;你没有别的衣服了吗？&rdo;

&ldo;有满满一大箱，妈妈。在华沙，还端端正正地贴着我的名字呢。这时大概已经化成灰了吧。&rdo;

他们来到选帝侯大道一家僻静的餐馆。拜伦指着挂在窗上的一块蝇粪斑斑、七歪八皱的招牌笑了，招牌上写着：本餐馆不供应犹太人。&ldo;柏林还有犹太人吗？&rdo;

&ldo;一般不大见到了，&rdo;帕格说。&ldo;戏院等地方都不允许他们进去。我猜想他们大概都躲起来了。&rdo;

&ldo;是啊，在柏林可不容易，&rdo;拜伦说。&ldo;在华沙犹太人可都很活跃。&rdo;

上汤的时候，他不说话了。想必是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使他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吃完汤以后，还没有上菜之前，他的头耷拉下来，垂到胸前。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

&ldo;咱们还是送他回家吧，&rdo;帕格说着，向侍者打了个手势。

&ldo;我看他支持不住了。&rdo;

&ldo;什么？别回家，&rdo;拜伦说。&ldo;咱们上剧院吧。看歌剧。咱们也来享受享受文明的玩艺儿。去逛一逛吧。啊，要当柏林人了！&rdo;

他们照顾拜伦睡下，然后到花园里散步。帕格说：&ldo;他变多了。&rdo;

&ldo;是因为那个姑娘，&rdo;罗达说。

&ldo;他很少提到她。&rdo;

&ldo;我是这么看的。他一点没有提到她。但是，他正是因为她才去波兰，正是因为她才在克拉科夫被扣留。因为保护她的亲属，他放弃了自己的护照。犹太会堂倒塌的时候，他正在跟她叔叔讲话。我觉得他在波兰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犹太人。&rdo;帕格冷冷地望着她，她却丝毫没有觉察，继续说：&ldo;也许你从斯鲁特那里能了解到一些关于她的情况。事出蹊跷，她想必有些道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