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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ldo;张先生解脱成佛去了。他今世苦其身，尽其心，来世定能生个好地方，享享人间的福禄……&rdo;努尔哈赤拈香在手，半是祭拜，半是答话，但见了那红漆的棺材，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含泪连拜，守灵的孝子大礼回拜，他又问了张一化死时的情形，才蹙身出来，上马回城。

佛阿拉与大觉寺之间，有一片茂密的槐树林。正是深秋季节，槐树叶子已有些发黄，但枝叶依然繁密，亭亭如盖。努尔哈赤尚未从悲伤中脱离出来，打马如飞，一个人跑在前头，颜布禄等人在后面紧紧追赶。进了树林不远，突然听到弓弦的响声，努尔哈赤久经征战，猛地将头向外一偏，拧腰收腹，伏在马背上，&ldo;嗖嗖&rdo;两只狼牙大箭，贴着鬓边背后飞过，黑貂皮帽子竟给射落在地。

&ldo;有刺客！&rdo;努尔哈赤一惊，变故仓猝，不及思虑，他狠力一夹马腹，白龙马向前猛冲。树上的刺客见一击不中，急忙抽箭再射，不想努尔哈赤的坐骑神骏异常，骨挺筋健，奔驰若风，四蹄翻飞，早已跑出了半箭之地，又有树林遮掩，射出的羽箭掉在他身后。努尔哈赤驰出林子，与颜布禄等人会齐，向林中查探，林中已没了刺客的人影，射落在地的羽箭也没了踪迹。

颜布禄等人跪倒请罪道：&ldo;奴才们虑事不周，让汗王受惊了。&rdo;

努尔哈赤抬手命他们起来，抚慰道：&ldo;刺客早有准备，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自然不好防备。好在上天保佑，我们没有损伤一人，回城后此事不准向他人提起，若有人打听，速速禀报我！&rdo;众侍卫连声答应。

努尔哈赤回到木栅城，召来何合礼、费英东、褚英、代善，还特地请来龚正陆，商讨被刺一事。众人听说此事，各自吃惊。褚英眉头深锁，不解道：&ldo;如今扈伦四部只剩下叶赫一部，孤立无援，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rdo;

&ldo;我飞马奔驰，那刺客却能既快且准地认出我来，可见不是外人。再说若是外人，必不熟悉地形，更不会在眨眼之间，逃得无影无踪了，必是内奸无疑！&rdo;说道最后，努尔哈赤的语气变得异常冰冷，眼里那两道慑人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龚正陆颔首道：&ldo;汗王说得极是。那些刺客想必就在佛阿拉。&rdo;他目光深窈地看着众人，张一化已死，军师之位正虚，初次参与机要，不免要显出高人一筹的见识。

褚英问道：&ldo;龚师傅怎么知道？&rdo;

龚正陆见努尔哈赤不动声色，越发觉得推断不误，反问道：&ldo;大阿哥，你看刺客背后主使的人是谁？&rdo;

&ldo;这……&rdo;褚英挠头道，&ldo;必是与我阿玛有深仇的人。&rdo;

&ldo;扈伦三部已归建州，东起日本海，西迄松花江，南达摩阔崴湾，濒临图门江口，北抵鄂伦河，再也无人可与大贝勒抗衡，那些仇人大多灰飞烟灭，谁还有如此深仇？&rdo;

&ldo;那会是谁呢？总不是咱们自家人吧！&rdo;

&ldo;正是咱们自家人。&rdo;努尔哈赤面色阴沉，一字一顿地说，&ldo;此人就是你的三叔舒尔哈齐。&rdo;&ldo;怎么会是二贝勒？&rdo;众人惊得挢舌难下，脸色大变。

努尔哈赤缓声道：&ldo;龚师傅，把你的见闻讲与大伙儿听听。&rdo;

&ldo;其实二贝勒对汗王怀恨已久了。当年初建佛阿拉城，以木栅城为中心，汗王与福晋、小阿哥们居住，二贝勒居住在此外的内城。二贝勒极为不满，唆使心腹将领常书向汗王进言，二贝勒也该居住在木栅城里，不该与其他兄弟一样住在内城。汗王接待朝鲜使臣，坐在中厅的黑漆椅上，二贝勒与其他将领佩剑侍立两旁，他同样怨恨不服，在他眼里只有兄弟，没有尊卑。&rdo;

&ldo;那何至于动了杀机？&rdo;褚英两次留守佛阿拉，与舒尔哈齐交往最多，他心里仍是有些迷惑，说道，&ldo;三叔这人本性不算坏，是不是他手下的那几个将领偷偷干的？这些日子他终日酗酒，声色犬马的，好像没多大的野心。&rdo;

龚正陆道：&ldo;这正是最可怀疑的地方。二贝勒的才智过人，却要示人以愚，掩人耳目，他想干什么？不过是想让汗王少戒心罢了。大阿哥说他没有什么野心，那却未必。乌碣岩大战时，他带领五百人马，同常书、纳奇布等停在山下，畏缩不前。汗王要将常书、纳奇布处死，他却请求代他们受罚，汗王无奈，只罚了常书白银一百两，撤去纳奇布牛录一职。足见二贝勒与他们情逾骨肉，如此重大的事情，那些手下不经他点头，决不敢妄动。他如今手中没有了兵权，知道难以与汗王抗衡，自然处处隐忍，不敢有丝毫的破绽。那日他与大阿哥一起出城迎接汗王回来，浑身的酒气，可眼里不时闪出怨恨之光，不是醉酒的常态，分明是装出来的。&rdo;

何合礼思忖着说道：&ldo;龚师傅这样说，我倒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来。那年朝鲜特使申忠一来到建州交好，二贝勒想要宴请他，我陪着一起到二贝勒家里赴宴。席间，二贝勒乘着酒兴对申忠一说：&lso;我们兄弟俩一样请你吃酒，你们朝鲜国给我们兄弟俩的礼物却不一样，是何道理？我们兄弟俩一母同胞，原不应该有高下之分，朝廷承认我们兄弟俩的身份都是建州都督，你们却要不依朝廷么？&rso;吓得申忠一连声说不敢。当时，我只以为他权位与财物不能与汗王平分秋色，心存怨气，借机发作而已，并没有多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