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虫子在他的身体里栖息,裕行便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他在浴室对着镜子照了老半天,还是看不到后颈上有半点痕迹。
&ldo;那是幻觉?&rdo;
尽管没有说服力,裕行却渐渐认同医师的意见,虫子跑进身体里只是杯弓蛇影。对,杯弓蛇影正好是同一个情况嘛‐‐裕行心想。如果他因为不存在的虫子而整天担忧,不就和那个以为自己喝了酒杯中的小蛇、弄得积郁成疾的古人一样愚昧吗?裕行的生活没有改变,早上继续跟和美闲聊增进感情,之后回大学上沉闷的课,偶尔拿着照相机拍拍风景。两星期过去,虫子的事情渐渐被裕行遗忘。
然而在十五天后的半夜,裕行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浮躁。
在半梦半醒间,裕行仿佛感觉身体里有成千上万条小虫子在钻动。它们在皮肤下蠕动,就像要咬破表皮,呼吸裕行身体外的空气。虫子坚硬的外壳互相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翅膀微弱地抖动,就像坏掉的扩音器,发出令人厌烦的低频噪音。裕行没有感到痛楚,相反地,他的骨骼和虫子产生共鸣,回应着虫子的活动。这一切令裕行愈来愈焦躁,可是他使不出力,无法喊叫出来。
&ldo;不……不要!&rdo;
当裕行清醒时,他发觉自己坐在床上,时间是凌晨五点十一分。他摸了摸脸庞,转开床头的小灯,望向胸口,只看到被汗水弄得湿漉漉的汗衫,没有什么要钻出来的小虫。
&ldo;是噩梦吗……&rdo;裕行揩了揩额头,去沿着眉毛滴下的汗珠。
因为这个怪异的梦,裕行睡意全消,于是爬下睡床,往洗手间走去。
好饿。也许因为昨天晚餐只吃了一碗泡面,裕行走了几步便觉得饥肠辘辘。如果要熬到六点多才吃早餐,身体恐怕会受不了,于是裕行决定洗脸漱口,先吃点东西。
扭开水龙头,清澈的自来水流出,裕行直接把嘴巴凑近,连杯子也懒得用。他仰起头,从喉头发出&ldo;喔喔&rdo;的声音,然后用力一吐,把水往盥洗盆吐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令裕行呆住。
他在吐出来的水里,看到两根短短的、暗红色的、大约两公分长的小棒子。他来不及反应过来,棒子已随水往排水口流走。前后不到一秒的景象,令裕行骇异得整个人僵住。
&ldo;那是什么?是虫子?&rdo;
他紧张地张开嘴巴,往镜子里看着口腔的每个角落,却没看到任何不对劲的情况。他跑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回到洗手间,往口里照射着,也没有看到异物。
&ldo;虫子从我身体里被排走了吗?&rdo;裕行心想,但另一个念头瞬间取代这乐观的看法。
&ldo;不,刚才有两根……虫子在我身体里繁殖吗?是寄生虫?&rdo;
面对着镜子,双手撑着洗手盆,裕行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他拿电筒往排水口照射,也没看到那些暗红色的虫子。
&ldo;是我……看错了?&rdo;裕行再次安慰自己。
&ldo;那或者只是血丝?也许我喉咙伤了,或是鼻腔流血,血液凝固成血块,刚才漱口把黏在咽喉的血块吐出来。对,一定是这样子。&rdo;
虽然裕行找到合理的解释,他仍揣惴不安,无法释怀。不过,纵然心里起了疙瘩,他依然感到相当饥饿,不安的心情没有影响他的食欲。
&ldo;咦,今天不吃三明治了?&rdo;在便利商店里,和美笑着对裕行说。裕行今天买了一个鸡肉便当,在早上六点多吃如此丰富的便当,也有够奇怪的。
&ldo;嗯、嗯,昨晚只吃了个泡面,今早饿醒了,所以现在多吃一点。&rdo;裕行说。其实他在家已吃了两颗鸡蛋和一大包香肠,不过依然感到肚子饿。
&ldo;你身体还好吗?看你的脸色不大好。&rdo;
&ldo;还好啦……睡得差,所以才会是这个样子吧。&rdo;
&ldo;不舒服记得看医生啊。&rdo;和美殷切地说,令裕行心头一暖。
对,再去医院检查一次吧,上次没有验血,看看是否染上寄生虫疾病也好‐‐裕行心里下了个决定。
下午的课结束后,他去一家医院抽了血,并告知医生他的情况。他没有说明两星期前被虫子&ldo;钻进&rdo;身体的情形,只是提到自己到过郊区,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了寄生虫。
&ldo;表面上看来,你没有被虫寄生的病征,不用太担心,&rdo;这位女医生跟他说:&ldo;只有某些很罕见的寄生虫会在短时间内致命,但你并没有相似的征状。我们先替你做基本的验血和验尿,你回去取些粪便样本,我们再替你检验。
理论上你没到过外国,或是某些热带地区,染上特别的寄生虫的风险很低,而且近期本地没有值得注意的案例。别杞人忧天,多休息、多运动,饮食均衡,就算是感染寄生虫,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rdo;
医生的话令裕行感到安心。他拿着放粪便样本的塑胶瓶,回到家里,打开电视,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吃过街角餐馆买的卤肉饭,写好两份功课,上网跟同学打打屁,十一点多准备去睡。
可是他又饿了。
打开空空的冰箱,没找到可以祭五脏庙的东西。本来想睡了便算,但裕行想到昨晚的经验,便决定到便利商店买个饭檲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