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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2页）

听着远处那些平凡人的惨叫，看着身侧男子冷静如削的脸，刚刚出浴的曲宜修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似乎也太狠了点……

御琴门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从不妄开杀戒，她自己更是双手从未沾过一条人命。哪里想得到今日，她竟会与一个糙菅人命的江湖浪子同行？

然而更令她感到可耻的是，尽管他糙菅人命，她却还是对他的怀抱感到不可抑止的迷恋……

燕西楼的步子终于渐渐缓了下来。再抬眼时，两人已来到一处野外，冷月高悬，山林静寂，蓟州城里的嘈杂已被抛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ldo;说不得，今晚只好在这野外将就一下了。&rdo;燕西楼回头对她一笑，天上的星子仿佛都落进了他的眼里，&ldo;我是无所谓，可不知你能不能睡得惯。&rdo;

曲宜修低声道：&ldo;我哪有那么娇贵。&rdo;

燕西楼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知道他对此并不以为然。

他寻了林中一块空地，将外袍铺好，让她坐下休息，又去找来一些干燥树枝，燃起了篝火。

&ldo;此处应离蓟州城外的官道不远。&rdo;燕西楼沉吟道，&ldo;毕竟不太安全，我们歇一晚就走。&rdo;

曲宜修一怔，&ldo;走……去哪儿？&rdo;

燕西楼想了想，&ldo;蓟州城里鱼龙混杂，近日来闹事的想必也不少，衙门不见得会记得我们这一桩。明日我们再混进城去，直接往试剑山庄讨间房住。&rdo;

曲宜修疑道：&ldo;什么叫&lso;讨&rso;？龙庄主难道不会安排‐‐&rdo;突然止住。

她突然想到，御琴门已经不复存在，自己这御琴门门主，自也不会再受到武林大会东道主的礼遇。

眸中含着惆怅，她随手往火堆里扔了根干柴，火苗&ldo;噌&rdo;地上扬几分，吓得她一缩。燕西楼哈哈大笑，&ldo;还说自己不娇贵。&rdo;说着便坐到她身边，拉过了她的手，&ldo;伤到了么？&rdo;

女子的手莹润修长，一看便是受过极好的保养，但指尖仍是微微带茧。这是一双抚琴弄乐的手，而燕西楼自然看不出来。

&ldo;没事。&rdo;曲宜修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来，火光明灭，她的表情全隐在面具之下，他端详了一阵，终是撇了撇嘴，径自仰躺了下去。

她抱着双膝，怔怔凝视着刺眼的火堆，那火堆之中，似乎又现出了许多挣扎的人影……

她分明并没有看见他们被杀，可他们面容惨怛神情痛苦，就好像是死在了她面前一样地清晰。

清儿，鸣筝，飞笛，乃至那位吴妈妈……满门上下三十一人，每一个人仿佛都化作了冤魂厉鬼，在火中惨嚎着，奔窜着，用他们那绝望的气息将她全身都包裹了起来……

&ldo;修姑娘？&rdo;男子好听的声音复响起，而后他碰了碰她的手臂，&ldo;修姑娘，你还好吧？&rdo;

她恍惚回头，仿佛恢复了一线清明，轻轻启口：&ldo;燕少侠，你可有过家人？&rdo;

&ldo;家人？&rdo;燕西楼一呆，瞳孔里的星子仿佛便随夜色暗了下去，&ldo;自然……过去是有的。&rdo;

&ldo;过去？&rdo;曲宜修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ldo;那现在呢？&rdo;

&ldo;死光了。&rdo;燕西楼曲肱而枕，抬眸望天，&ldo;早就死光了。&rdo;

曲宜修身子一颤。

她或许还没有这样的勇气，说出这么坦然的话……

她或许还要很久很久，才能接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事实。

夜空静谧，被树影分割成无数小块，燕西楼的声音微透着凉意，&ldo;不过没事了，我已经为他们报了仇。&rdo;

曲宜修忽然转头望向他，面具背后的双眸深黑如墨，&ldo;你怎么办到的？&rdo;

&ldo;很容易啊，&rdo;燕西楼笑了，&ldo;只要有钱，就能去沧海宫买人头，你不知道么？&rdo;

曲宜修只觉自己满脑子都是混乱的。

黑夜静得可怕，燕西楼的话也如这噬人的黑夜一般地可怕。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去与沧海宫合作！

灭她满门的，分明就是沧海宫！

身边的男人却突然又开口了，&ldo;其实，报仇也并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rdo;

她静默。

&ldo;即算杀了仇人全家，我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复生。&rdo;他低低地道，&ldo;我看你模样，想必……也是被人害得不轻吧？&rdo;

曲宜修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点了点头。

燕西楼微微叹息，&ldo;我认识一个人，算起来，他还曾与我妹妹订过亲，可是五年前，他也同我一样失去了所有家人。他被沧海宫的人抓起来，关进厉鬼狱饱受折磨，后来竟然逃了出来。我真没想到他竟能逃出来……我以为，他这顽强的求生意志必是来自于他满门的仇恨，然而你猜怎么着？他逃出来以后，竟然便在扬州出家了，成了个和尚……&rdo;他默然一笑，&ldo;就在扬州。他胆子真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