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是姚思廉及其父姚察撰写的史书,姚家在南朝做官,父子二人出于个人感情的因素,在书中用了许多隐恶的曲笔,关于萧宏的退兵,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处。
比姚思廉稍晚的李延寿父子,一直在北方为官,就没有义务&ldo;为尊者讳&rdo;了。王爷萧宏的胆怯嘴脸,被完完全全记录在了《南史&iddot;萧宏传》中。
当时的形势,北魏东南边境只剩下一个重镇寿阳位于淮南,东线的淮阳位于淮北,也面临着失守的威胁。鉴于防线连连吃紧,宣武帝不断调兵谴将,先派荆州刺史赵怡和平南将军奚康生救援淮阳,然后任命元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二州诸军事,率领十多万军马抵御梁军,继而,又调来前不久攻克汉中的度支尚书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与元英一同攻打梁城,最后由安乐王元诠统领后发各军,奔赴淮南以为支援。
这架势,便吓得萧宏寝食难安,特别是元英和邢峦,刚让南梁吃过大亏,他觉得不惹为妙。这个既无胆识,又无见地的家伙,想的只是如何保全自己,尽量见好就收。他在洛口召集众将,讨论撤退的议题。
跟随梁武帝多年的吕僧珍了解萧宏的脾性,附和说:&ldo;知难而退,倒也不错!&rdo;
萧宏点头赞许:&ldo;正是正是,我就是这么想的。&rdo;说着准备发撤兵令,下面就吵成一团了。
柳惔和裴邃首先不同意,说:&ldo;现在我大军压境,是我们攻,敌人守,魏国谁敢不服?难在何处?&rdo;
马仙琕决心更大:&ldo;王爷怎么能说&lso;亡国之言&rso;?天子扫除境内之敌,我们大家只有前进一尺、身死沙场,绝无后退一寸、苟且偷生的道理!&rdo;
脾气最火爆的是昌义之,他怒发冲冠地跳出来吼道:&ldo;应该将吕僧珍斩首!岂有以百万之师,轻言退兵的?我们有何面目回去见皇帝陛下呢!&rdo;
朱僧勇、胡辛生等偏将则以死相要挟,坚决不同意退兵。
萧宏害怕军士不听将令,口中的&ldo;退兵&rdo;二字哆哆嗦嗦咽了下去,军事会议不欢而散。但他还是明令&ldo;人马有前行者斩&rdo;,不许军队进攻寿阳,统帅不愿打而将领们战气正盛,梁军上下出现了不满情绪。
萧宏的不进不退被北魏大将奚康生看在眼里,他派部将杨大眼到元英营中,指出萧宏明显的怯战心态,建议元英进据洛水,必能让梁军不战而败。元英知道萧宏智商不行,但却顾忌梁军势大,又有韦叡、裴邃等名将指挥,主张坐观其变。
两军对峙了大约半个来月,九月底的一天夜晚,洛口忽然天降暴风雨,水位暴涨。驻扎的梁军发生骚乱,日夜胆战心惊、害怕魏军袭击的萧宏以为魏军真的来攻了,也不跟部下打个招呼,就带着身边的几个随从,骑着马往南逃亡。大营里的将领们梦中惊醒,四处找寻统帅,哪里还有踪迹?原本一起局部骚乱迅速演变成一场混乱,各部士卒四散奔逃,光是自相践踏就死了将近五万人。魏军还根本没有出动!
隔岸观火的元英得到梁军崩溃的消息,喜出望外‐‐萧宏果然是个草包,他点起兵马,乘胜追击,向梁军发起全面反攻。
怯阵的萧宏成了他们一路上取笑和戏谑的对象,从此北魏军中流传起一句顺口溜:&ldo;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rdo;
(姥,音&ldo;母&rdo;,与&ldo;虎&rdo;押韵。萧娘(萧大娘)和吕姥(吕大妈),指的是萧宏和吕僧珍;韦虎,便是魏军唯一忌惮的南梁将领,韦叡)
六、韦叡救钟离
洛口溃败,梁军的全面攻势随之化为泡影,之前在淮阳、义阳等地如火如荼进行的攻城战被迫放弃,宿预、梁城这些小城也先后弃守。
邢峦和元英的人马分别占领了宿预和梁城,梁军主力沿着淮水一路向东撤退,已无防线可言,而魏军的后援部队还在不断赶来。元英马不停蹄地追奔到梁军的屯粮要地马头(今安徽怀远南),将城中储备的粮草悉数运往淮北。
几无损失地得了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元英赚大了。消息传到建康,满朝文武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们认为魏军运粮的举动是北撤的信号,应该不会再渡淮南下了。
朝堂之上的梁武帝却保持了清醒的头脑,说:&ldo;不对,此举必然是要进兵,先以运粮北上为幌子,放松我军的警惕。&rdo;战争远没有结束!他下命修缮钟离城防,并急令从梁城撤下来的昌义之带领三千兵马,进驻钟离,准备抵御来自北方的又一拨进攻。
梁武帝对于敌军的判断,非常准确,昌义之的守军刚在钟离城中整顿完毕,元英就从淮北卷土重来,几十万大军将南岸的钟离围了个水泄不通。中国历史上一场著名的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钟离城,位于今天安徽凤阳东北,是春秋诸侯国钟离的国都,到梁、魏对峙时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复姓中有姓&ldo;钟离&rdo;的,便是钟离国的后裔,钟姓,也出自钟离氏的一支。春秋诸侯争霸,这里作为南北要冲,曾是诸侯聚会的地点。战乱时又有过霸王城、东鲁城的别名,相传项羽和鲁肃都修筑过此城,但已无迹可考。钟离城紧邻淮水的独特位置,在划淮而治的南北朝中期显得十分重要,钟离的西南是合肥城,东南的江东是建康,三个城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构成品字形。从钟离到建康,再无其他重要的大城,换言之,钟离若失,则魏军可以迅速挥师东南,饮马长江,兵临建康。钟离是南梁防线上的最后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