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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澜月楼成了空挂牌匾的尸体，y森森像我寒凉彻骨的心。

曾经握住我的手指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的男子，在第三个清晨，黎明将至未至的时刻，眼睁睁看我被侍卫带出澜月楼，金钗翠翘都来不及cha上，闲散了头发，憔悴困顿。他的眼眸自角落里探出来，他的沉默比誓言还要华丽。

我住进燕王的宫殿。一个永远戴着面具，看不出内心悲喜的男子，终日徘徊在我身边。

他叫弘冀。

他说是他向皇上求qg，才让我免于被逐出皇宫。如今让我在东宫最偏僻的废弃宅院生活，已是最好的安排。他说我有何需要大可随意向他开口，他会好生照顾我。

可是从嘉也说，说他一定保护我。我恨得每夜每夜做难堪的噩梦，y谋，陷害，杀戮，血腥，梦里的人都有着一张狰狞的面孔，而从嘉，他的颧骨上刻着凉薄，他永远站在烟雾里看我，看我被鞭笞，被刀砍，被焚烧，被活埋。

我打碎了琉璃珠，残渣嵌进我的手掌心，白皙的皮肤上殷红点点，我蹲在角落抱住自己又哭又笑。

难道，我余下的年华就这样枯萎和衰老？

起初，从嘉几乎每日来看我。因寂寞和恐惧而生出的焦躁不安，才稍稍有了平复的迹象。我仍旧跳着他喜欢的舞，步履轻盈，心思却沉重许多。从嘉对我说不用担心，他说：&ldo;我一定会向父皇进言，让你回到我身边。&rdo;

这成了我最大的希冀。

我原以为从嘉就算没有这份能力，只要他一心向着我，多少也可满足。但后来的某天，我睁开眼从黎明盼到深宵，他没有来。

我的希冀颤抖得厉害。

第二天，第三天，一日如三秋，我仍然没有见到从嘉，有什么在身体里似快要崩塌。弘冀告诉我，皇上赐婚，从嘉即日便要迎娶大司徒周宗之女周蔷。

我转身回房，听见弘冀在背后的一声冷笑。

事qg原本都在意料之中，从嘉所娶的女子，必须出身名门高贵温婉。而我是他的舞娘，终生不可变改，要么受他的宠溺老死于宫中，要么被他淡忘将岁月蹉跎成三千白发，或许这森森的宫墙之内有无数女子曾经历或正在经历与我相似的命运，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如此落魄又如此满心衰竭。

南唐元宗保大十二年，李煜十八岁，纳大周后。

周太祖郭威卒，柴荣继位，是为周世宗。

檐角结了蛛网，风一chui，沙砾如钢针一般扎进眼里，生生地疼。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的视线迷朦，我看见从嘉。

他轻轻地问我怎么了，他抬起我的下巴。我突然很想哭，泪水便将沙砾也冲走了。我才看清面前的男子根本不是我日夜想念的从嘉，而是弘冀。但那一刻他的目光温柔，动作轻轻缓缓，俨然与从嘉没有两样。我含泪地笑，我一定是太过想念从嘉，才会将天地万物都看成他了。

弘冀给我看近来流传的一阙宫词：&ldo;晚妆初了明肌雪，chun殿嫔娥鱼贯列。笙箫chui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gānqg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rdo;

他说，是从嘉所写。

呵呵，从嘉，从嘉。这个名字与我似有千年万年的恩怨，剪不断理还乱，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回旋。到如今我见不到他了，也不知他过得是好是坏。但这么一阙轻歌曼舞的词，毫不遮掩就将我嘲笑了去，原来我所有的忧虑不过是在自做多qg。

一场牵挂一场空欢喜。

从嘉不再需要我。他有嫔娥，有他的蔷。他不再需要我，妤，或者霓裳。他兴致勃勃赐予我的这两个字，已然凋零成白纸，成了他的墨宝下面区区一个名词，一首《霓裳羽衣曲》。但不知我会不会同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一样，匆匆丧命；而从嘉又会不会是那个优柔的男子，隔岸观火，到最后只记得那一段舞，却忘掉一个为他起舞的人。

我怔怔地愣了很久，听见弘冀说：&ldo;或许，他是上天故意捉弄你的道具。&rdo;这话说得jg妙，我看着弘冀的眼睛，似有还无的惆怅，与我印象中的弘冀开始有了一道界线。我问他：&ldo;为什么？你似乎在开解我并且关心我。&rdo;

弘冀微微仰着头，冷凝，笃定，并且自得，嘴角还挂有轻微的戏谑，他说：&ldo;因为我对你，就像你对待从嘉。&rdo;

我捏了一手心的汗。

后来某个疏雨的huáng昏，我终于等到从嘉来看我。他一开口唤我霓裳，天地皆动容了。我讪讪地笑，笑容苍凉，我说：&ldo;你总算还记得我。&rdo;

从嘉依旧是那样一个人，面容gān净，眼神清澈可以见底，眉心很自然地凝着点点愁，像一个有心事的孩童。他说：&ldo;霓裳你恨我是应该的。&rdo;

我说：&ldo;我有何资格敢恨六殿下。&rdo;

他说：&ldo;霓裳我原本应该向父皇禀明一切的。&rdo;

我说：&ldo;你难道想告诉皇上你要娶的是我吗？&rdo;

他说：&ldo;是的，一直以来我只想要你一个人。&rdo;

我愕然。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一番信口开河嘲讽他的话，却不想换来了他急匆匆真切地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