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你,亲爱的,
就是收割的人!
这诗怎么样?喜欢吗?猜得出是谁的诗吗?是个匈牙利人写的呢。还有一首译得很糟:
爱神,你干吗在这里,一手拿一只沙漏计时?
怎么,轻浮的神,你用两种方法计时?
这只慢的给分处两地的爱人们计时,
另一只漏得快的给相聚一地的爱人们计时。
这诗油腔滑调得不成个样子对不对?俗的好像姚文元写的呢。这可是诗哲歌德所做,亵渎不得。唉,说什么也是白搭,我还是耐心等你回来吧!
小波5月27日
银河,你好!
给你写信。我在家里闷得很。不知你日语说得怎么样了。我衷心希望你回来时日语变得特别棒,和日本人一样,那时我就叫你李一郎。
我想起你近来遇到的事情就愤怒。真他妈的,你真个碰上了食古不化冥顽不灵心怀恶意的一大群他娘的老官僚啦!我说你的文章不过刮了他们的毛。真的你可别生气。你说社会封建主义还不太对题呢。咱们国家某些教条主义已经到了几乎无可救药的地步,从脑袋到下水全是教条,无可更改的教条,除了火葬场谁也活不了。他们的教条比斑马还多,谁要改了他一条,比说他是婊子养的还让他生气。你呀,就成全了他们吧。怎么能想像教条主义者没有教条?他们全仗着教条支撑,性命系之。如果马克思在世,他们会为了他本人说过的几句话把他关进疯人院,如果他有不同的理解。他们老说这是命根子呢。
夏天来啦!你回来时我们去玩吧。
假如我像但丁或彼得拉那样口齿不灵!
银河,你好!
收到你的信了。知道你过得还好,我挺高兴。
我可是六神不安的,盼着你能早回来。你们到底几号能回来呢?到底是十六号呢还是二十号?我以为这挺重要。过去我特别喜欢星期天,现在可是不喜欢了。
我在《德国诗选》里又发现一首好诗:
他爱在黑暗中漫游,黝黑的树荫,
重重的树荫会冷却他的梦影。
可是他的心里却燃烧着一种愿望,渴慕光明!渴慕光明!
使他痛苦异常。
他不知道,在他头上,碧空晴朗,
充满了纯洁的银色的星光。
我特别喜欢这一首。也许我们能够发现星光灿烂,就在我们中间。我尤其喜欢&ldo;银色的星光&rdo;。多么好,而且容易联想到你的名字。你的名字美极了。真的,单单你的名字就够我爱一世的了。
我觉得我笨嘴笨舌不会讨你喜欢。就像马雅可夫斯基说的:&ldo;假如我像但丁或彼得拉那样口齿不灵!&rdo;真的,如果我像但丁或者彼得拉,我和你单独在一起、悄悄在一起时,我就在你耳边,悄悄地念一首充满韵律的诗,好像你的名字一样充满星光的诗。要不就说一个梦,一个星光下的梦,一个美好的故事。可惜我说不好。我太笨啦!真的,我太不会讨你喜欢啦!我一定还要学会这个。我能行吗?也就是说,你对我有信心吗?我写的信好像污水坑上的篦子,乱死了。说真的,你说我前边说的重要吗?
小波6月6日
银河,你好!
你为什么不肯给我写信哪?难道非等接到我的信才肯写信吗?那样就要等一个星期才能有一封信,你不觉得太长了吗?
我猜这封信到你手里恐怕要等不到你回信你就回来了。所以我也不能写些别的了。只能写爱你爱你爱你。你不在我多难过,好像旗杆上吊死的一只猫。猫在爱的时候怪叫,讨厌死啦!可是猫不管情人在哪儿都能找到她。但是如果被吊死在旗杆上它就不能了。我就像它。
我现在感到一种凄惨的情绪,非马上找到你不可,否则就要哭一场才痛快。你为什么不来呢?我现在爱你爱的要发狂。我简直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只是直着嗓子哀鸣。人干吗要说咱们整天待在一起不可思议?如果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我恨不得四十九小时和你待在一块呢!告诉你,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得不到你的爱,就像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那种说不出口的哑巴爱一样,成天傻想。喂,你干什么呢?你回来时我准比上次还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