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奎以身相护,那是为报救命之恩。
但军人就是军人,严明的军纪之下,哪怕何以念所做的并没有过错,也容不得半分徇私。
长久的沉默中,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只听见楚清欢问:“任侍卫长,违反军令,该当何罪?”
任海看了眼坐于软椅中,一直未曾开口的司马如,眼神复杂,却仍清晰地回答:“违反军令,按罪当斩。”
当言出,低着头的何以念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楚清欢。
风吹着火把,焰头飘忽不定,映着楚清欢青白的双唇,脸颊处却有抹不正常的绯红,她迎着他的目光,泛起红丝的眼眸深沉若海,连火光都无法照亮。
“楚念,你还有何话要说?”她问。
“大哥……”何以念双唇翕合,心里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唯能唤出一声大哥。
“楚念,你是我弟弟,但你更是一名军人,该明白军令的意义。”她缓步走到他面前,拨开他脸上被血粘住的一缕发丝,久久地凝视着他,才转身望向司马如,语声低沉,“殿下,楚念犯了错,我做为兄长难辞其咎,愿以身代之。”
“大哥,不要!”何以念心中一疼,脱口道,“我违反军纪在先,就该接受处罚,就算是砍头也无话可说,但我绝不能让大哥替我受罪。”
任海眉头一紧,看着楚清欢欲言又止。
司马如眸光一抬,在她脸上轻轻掠过,复又落在何以念身上,未语。
气氛一时凝滞,营里的人都知道他军令如山,言出必行,此时哪怕楚清欢要代何以念受过,也没有谁敢出来求一句情。
军令就是军令,宽容一次,必有第二次,如此,还有何威信可言。
“殿下!”两侧队列后,忽有几人走出,朝司马如伏身下跪,却是灶房里的那些伙夫。
在数万将士之中,这些根本没有说话资格的伙夫齐齐跪在何以念身边,顶着受罚的风险为他开口求情:“殿下,楚念还只是个孩子,算不得真正士兵,还望殿下念在他年纪小,能饶他这次。”
何以念缓缓转头,望着这些平日里都将他当作孩子看待,偶尔还拿他取乐的伙夫,眼圈一红。
楚清欢朝他们一揖致谢:“只要在军营,所有人都需服从命令,若是以年纪小为由就可以逃避罪责,如果每个人都将主帅的命令当作耳旁风,主帅又如何治军?诸位的心意我们领了,请回吧。”
她如此一说,不仅伙夫们默然,便是周围各营将士皆沉默得有些压抑。
这些日子以来,对楚清欢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她性子冷,性情坚韧,又重原则,却不想在面对生死时,亦是淡漠至斯。
说到底,何以念此次犯纪,归根溯源,还是由于她救司马如所致,王力奎之死,也不能将过错算在何以念身上。
就在有人想要站出来之际,司马如淡淡开口:“按军纪,楚念该斩。念其年少,又一片赤诚之心,命先寄着,且杖责二十,许你日后将功折罪。”
此言一出,伙夫们一喜,周围众人心头一松。
何以念双手撑地,低低磕下头去:“谢殿下。”
楚清欢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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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军杖重重落下,不留丝毫余地。
趴在刑凳上的何以念浑身一颤,身体骤然绷紧,褪下上衣的后背赫然多了一道红印,迅速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