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怪风从地面刮起,吹翻了叶黎的头发和衣角,画面旋转扭曲,像放电影一样又换到另一个场景。
脚下如同是踩着软绵绵的棉花糖,站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叶黎茫然四顾。
中心花坛里繁花锦簇,花瓣娇艳欲滴,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从心口出油然而生,他呆呆地往斜坡上走去,直到站立在两座墓碑之前。
他双亲的姓名,刻在其上。
一九九七年,死于雪崩。
四周的人多了起来。
但是叶黎看不清这些人们的脸孔,像是隔了一层纱纸,隐隐绰绰看不清晰。
他就像是天地之间的一缕孤魂,身体仿若是透明的,穿行在人群之中。
一个男孩的身影在叶黎的身下慢慢显了出来,他的个头不高,大约五岁左右,穿着黑色的衣服,黑沉沉的大眼睛里似乎沉淀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阴霾,一丝微弱的光亮也投不进去。
男孩静悄悄地伫立在墓碑之前,惨白无比的脸蛋上面无表情,如果不是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叶黎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一只苍老的大手轻拍男孩的头顶,老人浑浊的眼珠里满是痛惜而憔悴。
“。。。。。。小黎,别太伤心了,你爸爸妈妈看到你这样,在天国也不会放心的。”
“爷爷。。。。。。”男孩仰起头,幽黑的大眼睛中终于显现出一丝痛楚,绝望而又深沉,眼泪瞬息间蓄满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划过苍白无比的脸颊。他呆愣地望向父母亲黑白的照片,只感到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可是,我好难受,好难受。。。。。。”
他没有像二叔二婶一样在一旁嚎啕大哭,那惊人的嗓音把天都喊破出一个窟窿。男孩只是安静地站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泪水却一点一滴地落在他的衣襟,滴落在墓碑前的泥土里。
周围渐渐地围上一群人,好言好语地说着安慰的话语,静谧的环境中,那些轻声的语言被放大,进入叶黎的耳中是嘈杂一片。
他恍惚地抬起头,万般陈旧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
——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曾经灰暗的童年和那些灰色的记忆。
纷杂的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翻过,冷漠的眼神,讥讽的冷笑,无情的漠视,虚伪的面容,糅杂在了一起,叶黎的耳边不断回荡着一些冰冷的话语,他的脸庞血色净退,指骨关节煞白无比。
“爸,你不能把小黎推给我啊,你知道他有病,我也有家要养。。。。。。”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啊?木头桩子一个!”
“你不过就是在我家寄养的一条寄生虫,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不,他才不是我哥哥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呆在我家。”
“小黎,你爸爸妈妈留下的钱和房产我和你二叔都收好了,等你长大再一并还给你。。。。。。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走开,滚开——”
“不要碰我!——”
“废物——”
心房隐隐疼痛起来,胸口那一处黑暗的角落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刺,所有的阴霾与伤痛被打开了埋藏在心底的盒子,霎时间齐齐涌上他的心头。
好难过——好难过——
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叶黎睁大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无数阴暗的气息游走着,自脚踝攀爬上他的身体,如疯长的黑色荆棘,将他困顿其中。
手背被覆上一层冰凉,叶黎抬头一看,只见周围的人群和景致早已幻灭,黑暗之中,只留下他和男孩两人。
男孩顶着那张和叶黎别无二致的脸蛋,握住他的手,嫣红的嘴角向上微微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