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即墨第五天,钟荣才有暇稍事休息半日。李国臣两人的投靠和其后献上藏纳燕寇的名单让他在即墨瞬间打开局面,两家献上的粮食以及抄了三家大族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他以石损带三营兵卒去东牟郡暂时控制局面,又派人通知斛律争与江望在东莱行动,顺便将名单上的另外两家通燕之族一并查抄。秋收将近,除了可用抄来的钱财继续去别处购粮,以工代赈筑坝建港之事也自今天开始,其后便是重整郡兵以清剿匪患。与此同时还要训练一支两千人的武卫,他曾在邺城与权翼仔细商谈过此事。武卫皆要挑选流民中的无家之人,若是以后离开青州,这些人也可以化整为零继续跟进。兵贵精不贵多,这两千人若成他手里便约有万人,足以应对将来时变!想着这些事情,钟荣用绸巾将脸上的水迹擦干。昨日进展神速,同时也为黄三韦与李国臣两人的投靠在郡衙中设宴,一直到子夜方才散场。“都督也起的这么早?”见钟荣出门,正站在廊下说话的李黄二人立刻迎了上来。昨晚酒宴之后两人就睡在郡衙内,距离钟荣不远。钟荣上前两步笑道:“昨日劳碌,两位先生不再睡会?”“吾等倒是想多睡一会,只是这人到中年睡眠却越来越差,为之奈何呀!”言语间,黄三韦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旁边的尔朱元让打开房门,半个内衙皆能听到他的大嗓门:“哈哈,几碗黄汤下肚某倒是睡的香甜无比。”钟荣白了他一眼,将洗漱时的想法说给李国臣与黄三韦两人:“我军虽为数战之师,但幕僚文书还缺大量的人手。我想过了,李先生便跟在我身边做事。”“而黄先生则继续在齐地行商,做我军之后盾。以后不止粮食布匹,包括盐铁与酒水皆要涉足。”两人一明一暗恰到好处,甚至还可以帮钟荣私募藏纳一些人手。闻言,黄三韦大喜过望,脸上笑意涌现,旁边李国臣却不合时宜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黄三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推脱:“可……属下财力始终有限,我知道自己的斤两,维持粮布生意已是力有不逮,就怕会让都督失望!”“财力之事你不必担心,田氏与周氏的商铺我会想办法划归你的名下,再拨十万贯钱与田产给你,至于怎么支配,又该如何经营便由你自己拿主意。”黄三韦咽了口唾沫,强笑道:“若真将这些生意都经营起来,属下就是就会分身术怕也忙不过来,还望都督届时能派几个人帮我。”钟荣自然将二人底下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他也不可能放心让黄三韦一个人去干这事,既然后者如此说他也正好借坡下驴。“你明天回去写个章程出来先让我看看,至于人手,等时机成熟我会派两个人前去助你。”“多谢都督。”这时,第五明带人匆匆过来,大清早他却满头是汗。尔朱元让上前热络的和他打招呼:“第五军正为何如此狼狈?”第五明先是对尔朱元点了点头,他并不认识李黄二人,只是径直来到钟荣跟前说道:“都督,属下已查得谢安民是何时被人毒害。”“哦?”这倒是让钟荣始料未及。“不妨说来听听。”让身后的士兵将酒斛递给他,第五明端过酒斛对钟荣道:“凶手事先将毒药藏于此壶口之内,待到斟酒之时便将毒药一并冲服而下,所以吾等才迟迟未能查明原委。”钟荣接过酒斛看了看。“能肯定吗?”第五明指着壶嘴。“此处扁平可以藏置毒药,而且确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属下已派人查明送酒与斟酒的侍女,如今谢府已经先后死去七人,恐再不抓捕凶手会在做案之后借机遁走!”知道他言下之意是问自己能否让他进府抓人审问,钟荣将酒斛还给士兵。“谢家还剩几人?”“直系之中应该只剩那名黄裙女子。”钟荣点了点头。“城中之事基本尘埃落定,你便进府去查吧!”似乎想起了什么,第五明临走又折返回来,将一封书信交给钟荣。“此乃那黄裙女子让士兵交与都督的信笺。”“嗯,去吧。”脚步声渐远,钟荣抽出书信打开。良久,他抬起头来。“谢道韫!”他读过《咏雪》因而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据说此女才华横溢,容貌出众,有着极佳的品性风度。可在嫁人之后却悲情一生,和李清照颇为类似。他又将书信展开:其实谢安民有一子一女!旁边传来尔朱元让的大嗓门:“某倒是想会会这个凶手!”“为何?”“我军在侧,此人还敢肆无忌惮的行凶,某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怨能使人如此疯狂。”想不到尔朱元让大咧咧的性子还有对别人感同身受的时候,钟荣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去见见这名凶手的庐山真面目!”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见他直接朝后院而去,就连李黄二人也当即跟上,众人皆想见识一下这段时日在谢府作祟的鬼魅究竟是何物。之前的郡守谢安民为了方便办公,在谢府西外院开了一扇小门,钟荣进入郡衙之后便命人将这扇封了。“吾等不去找第五军正吗?”尔朱元让有些疑惑。“碎喉之人岂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等到第五明找到凶手只怕已是一两天之后。”“都督的意思是……?”尔朱元让摸了摸脑袋,依旧不明白钟荣的意思。钟荣看向尔朱元让问道:“谢家之人还有谁活着?”尔朱元让一震。“是那个黄裙女人!”谢府,后院。庭前花团锦簇,绿叶繁茂,纵然炎炎夏日但万物依旧努力展示着它们的勃勃生机。左近的屋舍中,隐约传来两人的对谈。“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说话的是一个年已四旬的中年妇人,她身上穿着侍女罗裙但又有些不同,应该是府中的尚官。对面的黑衣将自己的脸藏在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他正目视着柜子上的灵位出神。寥寥青烟萦绕,光滑的牌位上反射出来的目光无比柔和,可以想见其中的眷念与不舍。“我……在十年前便已经决定好了,等这一刻早已经迫不及待!”是一个十分沙哑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但其中却隐约透露着欣喜与解脱。“那便去吧,别让夫人等的太久!”说话间,妇人轻轻走到他身前,取下斗篷,又拿出旁边的新衣替他穿戴整齐。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斗篷下的脸,但她依旧忍不住身体微颤,眼中尽是恻隐与惋惜。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但黑衣只是对她微微点头便避让开去。看了一眼即将燃尽的焚香,他头也不回的向外间走去。今日,他便如同这焚香一般,将燃出生命中第一次的绚丽绽放。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妇人站在门口望着那道身影,仿佛在看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扑通”一声从房间传来。黑衣愣了愣,沉默片刻他依旧向前。他的身影,单薄!孤独!落寞!寥寂!四者皆有。进入中院,许多侍女仆役皆在收拾行囊谢家完了但他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发现他自后院走来,无数的目光皆落到他的身上。“啊……!”有人吓的不断后退。“是他回来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孩子没有死?”有知情老人回忆起当年的过往。“真是造孽呀!”亦有人看着他的身体,忍不住感叹。能体会到那些目光。害怕!可怜!同情!那一道道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想像往常一样,将自己藏进无边的黑暗里。但他并没有,反而努力直起身体一往无前,坚定无比!“哒、哒、哒……”木杖在地上击出阵阵清脆的声音,宛如当年母亲在床榻之侧为他浅唱的歌谣。看向蔚蓝天空,巨大的帷幕上映照出一张美丽而温柔的笑脸。“阿娘,你还在等着孩儿吧?”“我就快来了!”喜欢归晋()归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