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璎一听就猜到高个子容长脸的是傅榭庶出大哥傅松的夫人蓝氏,小鼻子小眼那位是傅榭庶出的二哥韩栎的夫人连氏,便也微笑着屈膝行礼。
蓝氏和连氏见林氏身后跟着两个少女,其中瞧着大一点儿的那位清清秀秀的,容颜清丽,身材苗条;小一点儿的那位容颜清艳身段风流,首饰妆扮更是不凡,竟然是一位倾城佳人,心中皆是一愣,一时竟难区分出哪个是未来的妯娌。
此时见出列的是那位倾城佳人,两人心绪不由都有些复杂,颇有些高山仰止难以企及之感,忙和韩璎互相见了礼。
一时众人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了下来。
韩璎听徐妈妈说过大少夫人蓝氏出身汴京蓝家,也算高门出身,只不过是庶出罢了;二少夫人连氏的父亲是安国公傅远程麾下的将领,甚得傅远程信重,只是连氏也是庶出。
她不知这两位得性格,便微笑着坐在一边倾听,问到自己便答一两句话,倒也得体合适。
蓝氏和连氏见这位未来的三少夫人容颜清艳之极,连那套极为抢眼的祖母绿头面竟也无法掩盖她的慑人容光,原本是有些敬畏的,如今见她话虽不多,可是言语温柔,谈笑间笑容甜美,不由也亲近起来。
连氏说话很快崩豆似的,快言快语道:“妹妹真是美貌,怪不得三弟从来不在身边放人,原来他竟有这么一个美人未婚妻!”
蓝氏闻言,精心修饰的眉皱了皱眉,嫌连氏说话粗鄙。她轻言细语道:“自从三弟到了西疆,颇立了一些功勋,外子自叹弗如只得退位让贤,现如今刚回到辽州城里。”她的丈夫傅松原在镇西将军徐平春麾下做部将。塔克克骑兵一来傅松便跟着徐平春望风而逃,一路催马狂奔到了兰州。见三弟傅榭一路挺进收复了肃州逼近凉州,他实在是有些没脸见人,便悄悄回辽州了。
韩璎嗅到了蓝氏话中那浓浓的醋味,心中不由又是自豪,又是好笑,又有些鄙视,脸上却甜蜜一笑,貌似天真地问蓝氏:“咦?我怎么听说傅榭还在京中之时,大哥哥就退位让贤到兰州了?”
蓝氏:“……”
她心中恚怒,脸上僵得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掩饰地端起茶盏尝了一口。
见蓝氏吃瘪,连氏心中欢喜,脆生生道:“韩家妹妹这就有所不知了,大哥之所以退位让贤,是因为辽州军中更需要大哥呢!”她的丈夫韩栎和老大韩松并非一个姨娘生的,她和蓝氏素来有些不对付。
韩璎笑着“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这声“哦”颇有些余音袅袅的韵致,令蓝氏更加尴尬起来。
蓝氏和连氏告辞的时候,蓝氏皮笑肉不笑,脸上的笑容僵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冻馒头,又冷又硬。
连氏则眉梢眼角都在笑,亲切地握住韩璎的手,喜滋滋道:“韩妹妹有空多去我那里玩耍,我家常孤单得很呢!”
和她们比虚伪,韩璎更是擅长——她照镜子练习过,只要她眯着眼睛弯着唇,就是一个甜蜜蜜的假笑了——笑容甜美声音温柔地答应了。
送走客人之后,林氏和韩璎相视一笑。
林氏歪在锦榻上,抚摸着韩璎柔软细腻的粉脸,含笑道:“瞧,多虚伪啊,可这镇北将军府就这样!”
见韩璎若有所思,她便又道:“等明日你见了傅家庶出的那几位姑娘,还有那几位姨娘,才叫开眼呢!”
韩璎闻言忙给母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韩玲也是庶出,让母亲别刺激着韩玲了。
林氏笑了笑,不再说了。她是辽州高门林家正宗的嫡女,素来有些看不上那些姨娘小妾。丈夫韩忱疼她爱她,知她性子刚烈,因此即使林氏无子也不纳妾蓄婢,所以林氏的生活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玉溪之围时她差点殉夫而死,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波折。
韩玲在旁边听了林氏的话,脸*辣的,却不得不装出毫无所知的模样,也实在是有些辛苦。
她趁林氏不注意淡淡地看了林氏一眼,见她正侧脸揽着韩璎说话,额前一枚龙眼大的明珠摇来晃去,散发着莹莹珠光,不由心中有些愤懑:没错,我们是庶出!我们没福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可这是我们的错么?你们除了会投胎还会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再过十年会怎样呢……
晚饭时怀恩侯韩忱依旧没有回来,林氏知他在前面陪客,便带着韩璎和韩玲用了晚饭。
用罢晚饭怀恩侯韩忱带着许立洋和傅安傅平回了桐院。
韩玲见了许立洋过来,便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接着又偷偷看了一眼。正欲再看,见韩忱一脸的心事,许立洋和傅安傅平也都面容肃然,便知他们有事要商量,就极有眼色地告辞要先回柳院。
韩璎一见爹爹这神情就知道爹爹有事要交代,正要开口支走韩玲,见她自己主动要离开,忙起身送她。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却是天寒地冻。
锦帘一阖上,那股寒气便透骨而来,韩璎不由打了个寒噤。她帮韩玲戴上了帷帽,然后柔声抚慰道:“我母亲是独生女,一向娇生惯养,说话有些时候不注意,得罪了人她自己却不知道,不过从没坏心思。”
韩玲心里一暖,低头道:“我晓得。”
韩璎又道:“人的出身自己不能决定,可今后走怎样的路做怎样的人却是自己决定的。妹妹性格柔中有刚,有朝一日妹妹也许会过得比别人都好也未可知呢……”
絮絮的一番话下来,韩玲心中的疙瘩解去了十之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