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揣测着那变态驸马喜好男色为何那位嫁给他的公主不管的时候,就听得楚龙吟仿佛猜知了我的心思般地闭着眼悠悠开口道:“驸马徐清源迎娶安乐公主不到两年,公主便因病过世了。只因公主生前不喜驸马纳妾,因而临终前曾嘱其亲信总管:倘若驸马在其过世后纳妾,那么公主的嫁妆一文也不能交给驸马;而若驸马能坚持得二十年不纳妾的话,嫁妆便可全数给他,任由他支配。徐清源虽然贵为驸马,却没有半级官品半点实权,全靠吃朝廷的月例活命,如今公主一过世,他每月能得到的银钱愈发少了,所以公主庞大的嫁妆便是他后半生的倚仗,他是说什么也不敢纳妾的了。然而徐清源正值壮年,哪里熬得住夜夜空枕?便只好另辟蹊径改爱男风,如此并不违背公主之言,那亲信管家也不好多管,自此这位徐驸马便大肆作养娈童男宠,搞得上下皆知。而圣上呢,本就认为公主不许驸马纳妾就已有失妇道,因而对驸马这行当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过去了,驸马便因此反而更加无所顾及。小天儿你若不想同他去,便老老实实地在老爷我身边儿跟着罢。”说完最后一句,他挑起眼皮儿来又冲着我飞了个媚眼。
偏了偏头,让他这记媚眼直接飞出窗外落进池塘的臭泥里,我的心思落在他方才的那一句“圣上本就认为公主不许驸马纳妾就已有失妇道”的话上——那可是公主呢,她的身份地位足够尊贵了吧?可就是这样也免不了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命运么?不让纳妾就是不守妇道,连皇上都这么认为?!
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阵茫然。虽然我一直都盼望着能潇洒自在地畅游五湖四海,但毕竟能有个安定的家才是每一个人的最终愿望,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孤独和漂泊,我是个女人,更加不能。
所以我总归会嫁人成家的,在这永远也回不去的时空里终此一生。可这里是古代,是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的古代,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一个我既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且肯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呢?就算他肯,他的父母肯吗?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兴宗旺族,这是古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我若不肯让他纳妾,我就是失了妇德,他的父母完全可以逼他休了我再娶——让他为了我而反抗他的父母?那就是不孝。不孝在古代是大罪,就算父母不说什么,事情传到宗族里去,宗族就有权处置他,而根本无需经由他父母同意。说到外面,说给天下人听,错的也只有他,只有我。
所以……我的终身大事,好像前途很渺茫啊。
挠了挠头,心下叹了一声:娶妻纳妾,在古代就是叫花子也有这个权利,嫁穷嫁富都是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诗只是诗,现实永远是现实。眼下我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又要到哪里去找一个“一心”的男人呢?
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瞟那厢又闭目养神的楚龙吟——这臭流氓一看就是婚后三妻四妾的龌龊男,不知哪几位女同胞将遇此不幸嫁入楚家门儿,我这里先替她们默哀三分钟。
正目光复杂地盯着他,却见他仿佛有所感知般地倏地睁开了眼睛,两下里眼神对在一处,直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挪开目光望向它处,听得他在那里坏笑:“老爷我的脸上长花儿了么?看还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莫不是正爱慕着老爷我呢?”
您老被基佬驸马附身了吧我说?我是男人!——连男人都调戏,人生追求还真是无底限!
听得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时候不早了,只怕王爷已到了岛上,走罢,随老爷往前厅去吧。”说着迈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忽又回过头来,道:“待会儿用晚宴时只怕那驸马爷还会纠缠,当着众人面不好太过拂逆他,毕竟他也是皇亲国戚。我倒是有心先让你去客房,却又怕他半途找借口退席前去找你……咳,到时我也不能硬拦。所以你还是跟在我身边更安全些,你认为如何呢?”
知他考虑的是实情,但这种下流事儿从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难堪,我只好垂下头表示默许。听他又道:“然而若要跟在我身旁,只怕小天儿你得受些委屈,不知你可愿意?”
他所谓的委屈只怕就是指像方才那样同他在驸马面前表现得……亲昵些,一想这个我就头皮发麻,当然不会愿意。然而和他这混蛋做场戏也总比被那变态驸马强要了去当成男宠给断臂了来得强些,只怕那驸马就正等着找到楚龙吟并不是真的特别“宠”我的证据,好以此厚着脸皮讨要我呢。
楚龙吟仿佛知道我心中答案一般,也不多待,转身继续往门外走,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直到接近前厅时,他才停下脚步等我跟上来,长臂一伸将我搂进怀里——见鬼的,早知今天会发生这种情况,打死我也不会来的——至少也要骗得楚凤箫同来,那小子多少也有点小受气质,关键时刻让他顶在前面也能挡上一挡……
果然一进厅门最先迎上的就是变态驸马徐清源的那张淫脸,眼睛在我的脸上一瞟,心有不甘地咽了咽口水,笑着向楚龙吟道:“楚大人,来来,坐小弟旁边罢。”
厅内众人的目光也早望在楚龙吟和我的身上,带着一丝丝惊讶或者暧昧不明的笑,就好像在说:身为清城知府的楚龙吟原来也好这一口啊!
而楚龙吟这混蛋就装作好像一时失态似的连忙收回胳膊去,向着众人一施礼,依言坐到了徐清源的旁边——毕竟他已当着众人面邀请了,总不能不给他这个驸马面子。而我也只好立到楚龙吟身后,接收到徐清源一记暧昧目光。
众人正边喝茶边闲聊,却见之前那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跑来,进厅向众人施礼道:“真是对不住诸位大人了!适才小的又收到王爷飞鸽传书——王爷那件要办之事实在有些棘手,只怕、只怕要到明晨方能回来,王爷在信中要小的代为向诸位大人致歉,并请诸位大人直管将此处当做自家府邸,今晚先请随意用宴,明日待王爷抵岛再好生向诸位大人敬酒赔罪!”
众人一听这话,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表露出来,便都笑着说无妨,于是那管家便连忙命人上晚饭,因主人王爷不在,众宾客不好聚于一桌享用正式宴席,便只在这前厅里支了几张小圆桌,各自随意落座,简单吃了完事。
徐清源借机强行扯住楚龙吟,硬是要一桌用饭,楚龙吟便又拉了一位五品东亭侯、一位从四品的典曹都尉一同落座,如此一来徐清源也不好太过放肆。
桌上这位驸马爷又改变了策略,频频向另外三人敬酒——要说他这个驸马无品无权只徒有个皇亲的身份本不足惧,然而正是这身份却使得众人又不好不给他面子,毕竟他是皇家的女婿,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他劝酒,谁敢不喝?更可恶的是,他与人敬酒,自己只抿一口,却死劝活劝地要对方喝上一杯,纵然桌上几人都是四五品的官,谁也不能同他较真儿——你一较真儿,他就搬出公主来,什么公主早逝,自己夜夜思念悲苦难当了,什么皇上怜悯对自己恩深似海了,总之他那意思就是:你不喝了这一杯就是看不起鳏寡孤独的我,皇上都对我恩义有加,你凭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喝也得喝。
于是最先喝趴下的是那位东亭侯,眼看着已经分不出自己的手是脚还是脚是手了,徐驸马便立刻关心倍至地唤来王爷的下人将这位东亭侯扶去给他安排好的客房歇下。我本以为楚龙吟也会装醉好借口离席摆脱徐清源的纠缠的,却谁知这家伙居然不慌不忙稳稳当当地在那儿坐着,对徐清源的敬酒毫不推拒,杯来碗干,盏盏见底。半晌方琢磨过来,原来这家伙是想把徐清源耗醉——装醉回房那是正中了徐清源的下怀,他在这儿连连劝酒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说不准这个变态心里打着什么下流主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等着他使坏倒不如先把他放倒——就算楚龙吟喝一杯他抿一口,喝得多了不信他不醉——反正楚凤箫不是说楚龙吟千杯不醉么?今儿我正好看看这个千杯不醉能彪悍到什么程度。
第二个倒下的是典曹都尉,醉得横着就让人搀出去了,如今桌上就剩下徐驸马和楚龙吟两个,依旧把酒言欢,笑得各有玄机。便见徐驸马一偏头,冲着我笑道:“来来来,小幺儿,过来,今儿看在你甚得本驸马欢喜的份儿上,赏你给本驸马倒酒!”
我抬眼看了看楚龙吟,和他对了个眼神儿,于是确定了彼此的想法完全一致——灌他,灌丫个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