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谁又会给谁留下一条活路?
只要是对手,就必须你死我活,谁都不会顾及情面。更别说,这中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都能反身勒死自己,更让每个人都必须决堤反击才能保住性命。
毕竟,维护对手就等于自杀。
他突然回头盯着梁悦,这一举动也让梁悦回视他。
那种困兽一般谁都不肯信任的眼神,让她陡然心寒。
即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确保一辈子忠诚不变,哪怕是夫妻。例子眼前就是,郑鸣则和李念慈,一对怨偶当年也是甜蜜依恋的,如今翻脸时,算计一步一步露在外面。谁能说,这不伤人?
梁悦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温文的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不想说。”郑曦则眼睛没有离开,却又换了一副模样。
梁悦回头,原来是中天的股东都围了上来。
“郑总,我们欢迎您回来任职。”示意友好和示意反感一样容易。
“郑总,中天目前情况很严重,必须有人站出来。”义愤填膺的人也是踩过他的人。
“郑总,你能透露一下下一步准备有什么打算吗?”虚心讨教也许为了更好的反击。
每个围上去的人面容都是那般诚恳,好像曾经通过罢免郑曦则决议的不是他们,而是一帮十恶不赦不明事理的人。他们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忠诚不二的,连话都说得分外动听,好像需求他犹如天边的太阳,一秒也不能缺少。
郑曦则不会迷失方向,她肯定。
但是,她也肯定,他在这样的时刻心中才会分外自在,游刃有余。
他是天生属于这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决策都是为这里而生。没有人能把中天从他手里拿走,同样也没有谁能把中天从他身上剥离。
所以在一片询问声中,她悄然撤退。
在与李念慈互相安慰握手后,她笑笑离开。作为大家族的妻子就必须习惯在光环笼罩时保持安静默然。没有存在感的女人永远是丈夫身后微笑幕板,最贤良的典范。
正因为如此,梁悦必须离开。她要的那份感情是同肩并立,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普通爱人,郑曦则永远都不会放下身上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也必须是高高在上。
于是,他和她之间只能分离。
她默默走到凯悦广场,坐在中天车上,发了一会儿愣。司机见她没有说去哪里,也只能保持沉默等待命令。直到他看见郑曦则从酒店里走出来,他才小声回头提醒梁悦说:“梁律,董事长来了。”
疲累的梁悦望着玻璃窗外的他,笑容淡淡。他穿黑色西装一向英挺,个子恰到其份展示了黑色成熟稳重的魅力。他走下台阶,对窗内的梁悦说:“回家吗?”
梁悦点头,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她等他接下来的话。
“也好,有几个大股东对中天下一步的发展问题要商讨,我已经答应他们留下来了,你先自己回家,晚上我再回去。”他的声音又恢复到两人从前的办公语气。
“好。”至此,梁悦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找个宽大的床睡下来,一觉睡到天亮。
郑曦坚持说:“你一定回家。”
梁悦并不认真回答,就这样和他隔窗僵持着,郑曦则见她不肯应允怒气又起,蹙眉不语。梁悦无奈,犹豫一下:“那你会回家吗?”
“我会。”他保证。
隔着锃亮的车窗玻璃,她的脸正对着他的,仔仔细细打量。四年多过去了,她才真正留心,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直的他有一双深沉的眼睛。
终不见底的所在什么情绪都没有,依依不舍,欣喜若狂,茫然无措,惊恐担忧都没有。在这样的眼神下,她无力说出其他,所以只能把脸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说:“我很累,我回家睡觉,你回来时记得带钥匙。”
没等郑曦则回答,梁悦让开口司机开车,车离去时,她甚至不敢回身去看背后的人。
生怕,自己没了离开的勇气。
梁悦到家洗澡后,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安然入睡。无牵无挂的她像是终于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得到了优秀的嘉奖,满足的她甚至还会在梦里睡笑了嘴角,她想对很多人说,“你看,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中天了。你看,我的能力多棒。”
可是,台子下面一个观众都没有。
那么兴奋的时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着实让人有点憋闷,所以她宁愿在梦里寻找几个倾听她心声的人,哪怕毫无关系,也要跟她们说一说,她很高兴,她对眼前的状况也很满意,真的。
不完美的梦,终究要留有一点遗憾。就像梁悦这九年的经历,总有那么点说不明道不清的缺憾。她有无数个愿望,都已经一一实现,她还有一句没有问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昏昏沉沉,她记起那晚酒醉时,不清醒那刻曾想问他,是否真的当她是他的妻子。未果。
这就是那个不圆满的遗憾吧?她不想为难自己,更不想为难别人,所以她还是把这个问题留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