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睛和心脏位置传来,白发少年眯起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终于从一成不变的黑白灰里看见了些许不同的光景。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这几年来看见的都是完全黑白的画面,如今忽然瞥见一抹不同的晦暗光彩,只感觉心神一震,下意识朝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窗户走去。
刚走到窗边,尚未来得及将视线投向远处,一种能将人割裂成两半的疼痛就从心脏和今天被祸害了很久的脚裸处传来,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着的脚腕一软,让白发少年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好疼!
心脏疼,脚腕疼,之前被划破的背疼,手指也疼。早知道疼成这样就不图方便写什么血书了。
剧烈的疼痛叠加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山峦,飞鸟雾低头拽住胸口处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要摆脱随着疼痛而来的窒息感。
与在温泉旅馆那次爆发式的疼痛不同,随着药效稳定下来,心脏处强烈的挤压感逐渐退却,身体上其他的疼痛感倒是暂时可以忽略。
飞鸟雾被折磨出一头的汗水,在心脏处的疼痛终于消失时脱力般将自己的上半身倚在了展厅内低矮的窗户边沿处。
总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因为这座大厦突然的变故沉寂下来,彻夜不眠的钢铁城市在今天却少有灯光,安静的沉睡了下去,只有无数高楼大厦寂静的耸立着,黑压压的一片。
这些就足够了。
隐约投下的星光惊愕昏暗的路灯完全可以变换出无数不同的色彩,虽然仍然昏暗,主调仍然是黑灰的,但是对与飞鸟雾来说,却是不可思议的景色。
少年有些怔神的望向窗外,随后,他听见了由远及近、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每天都能看见”飞鸟雾微张开嘴,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在空荡的展厅内响起,“这样的景色吗?”
随后,并没有等到来人的回答,少年枕在搭在窗沿边的手臂上,喃喃自语道,“真美啊”
江户川柯南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他,和被随意扔到一边的、早已空空荡荡的药盒。
这是他唯一一次看见颜色的机会。他想,五脏六腑都因为这个念头搅在一起,闷闷的疼。
男孩向展厅唯一的窗户处走去。
展厅内全是大片大片的黑灰色,装饰用的纯色长布将内部勾勒的七零八落,白色头发的少年依靠在窗边,是画面中唯一的亮色。
这就是飞鸟雾每天看见的景象。
江户川柯南想。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脸上佩戴着的护目镜,这个里面装着能要他性命的危险品的东西,让他得以暂时窥见自己总是有些看不透的那位好友眼中世界的一角。
“124。”
在男孩念出这个名字后,原本依靠在窗边,一直并没有回头、不知道思索些什么的少年便转过头来,于是江户川柯南直接迎上了对方在护目镜的作用下更趋向于亮灰的眼睛。
“我们见过对吗?”男孩开口道,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有种强烈的直觉,面前的这人,无论是124还是飞鸟雾,大概都已经早早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完全就是工藤新一小时候的模样,对于毛利兰她们来说也许只是怀疑,毕竟换老还童这件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是124不一样,他是从组织的实验室里走出来的人,比谁都清楚组织到底能研究出什么几乎与自然法则相违背的东西。
124微微顿了一下动作,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江户川柯南却看出了对方沉默下的含义。
他刚才看见白发少年写出的字就感觉眼熟,飞鸟雾的字体较为清峻,和他给人的感觉很像,但是刚才在画布上抹出的那两个字却很锋利,是满是攻击性的字体。
直到刚才跑到走廊上,江户川柯南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字体他曾经见过。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飞鸟雾转学到他们所在的班级,又和他们成为朋友后,几个家里大人总是很忙的小孩就喜欢跟着月山朝里出去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露营。
这样的字体,他曾经在一次露营中看见过。
是夏天的傍晚,那年的气温出乎意料的高,就算是在山上也难挡酷暑,带来的唯一一个小小的自动风扇被放在了两个女孩的帐篷里,大晚上工藤新一被恼人的蚊子和燥热唤醒,有些迷糊的坐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旁边早就没有了那个白发男孩的身影。
他只当对方出去上厕所了,等了许久却都没见人回来,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自顾自打着手电筒出去找,悄声将整个露营点找了一遍后才在睡袋旁边看见一张纸条。
[很快回来。]
锋利的字体,像是能把纸都划烂一样,和飞鸟雾平时写的字很不相同,这位尚未成为平成时代福尔摩斯的男孩立刻冒出了有人带走了自己朋友还伪装纸条的猜想,急的脸色都变了,又在周围努力找了找,终于看见通向山顶处的小路入口那里,满是杂草的位置隐约有被人走过的痕迹,但是明明应该留下的鞋印却被人故意掩掉了。
绝对是被人拐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工藤新一拧着眉头顺着小路上去,甚至已经做好了和人贩子对峙的准备,来到山顶时却半个其他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山顶的草地上只有躺在那里,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发男孩。
‘小雾,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工藤新一这才松了口气,他走进时就闻到飞鸟雾身上一股月山朝里从隔壁买来的神奇六神驱蚊水的味道,干脆也在离对方很近的地方躺下了。
柔软的草铺在身下,山顶比山腰处的气温低一点,还有吹不进帐篷里的风,男孩只感觉刚才的燥热都被轻柔的晚风携走了,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怪不得这家伙要出来,在外面躺着还真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