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的手指早已被水泡得肿胀了起来。
她抬起他的手,将它放在他的胸口上,心中一阵酸痛。
然后她看了他最后一眼,便将他掩埋了起来。
站起身时,她感到一阵头昏,连忙道:&ldo;这里果然有瘴气,无风以前曾提起过。他说那是蚺蛇瘴,身子不好的人在里面呆上一个时辰就会死,身子好的人也挺不过一日。……可是……可是……&rdo;她泣不成声:&ldo;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表弟不肯走……&rdo;
天地宁静,他最后的样子竟是那样地从容安详。
除了沉默的死者,谁也不能给她答案。
&ldo;这世上我们不明白的事情原本很多,&rdo;顾十三又叹了一声,&ldo;只要他们自己明白就行了。&rdo;
两人在墓前默然无语,垂首多时。荷衣又看了一眼巨石上的字,对顾十三道:&ldo;原来表弟姓徐,那个字是什么……我却不认得。&rdo;
&ldo;我也不认得。&rdo;顾十三道。
第十二章鹤汀凫渚
那一夜闪电劈空,暴雨倾盆。古堡中的灯火幽灵一般浮现在雨雾弥漫的夜空中。
她湿淋淋地从水中爬上岸来,雨水如注,遮挡了她的视线。为了凫水的方便,她脱掉了外衣,藏在糙丛里,只穿了一件紧身的罗衣。现在,罗衣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她冻得瑟瑟发抖。
那双白鹤不知飞到何方,岛上空余几块巨大的岩石。
她兜起衣摆,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挡住雨,在下面悄悄地点燃了一只火折。
在这种时候,黑暗中陡然而起的光亮令人生疑,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便踮起脚来,飞快地沿着岛边寻找。
据医书上记载,可以用药的醉鱼糙有二十七种。她要找的那一种纯属野生,形类蕨糙,当中开出一长串喇叭一样的紫花,嗜硷土,尤喜鹤粪,温室内极难成活。因叶有微毒,汁入水中,可以醉鱼,故有此名。
白日身旁有人,她不敢四处走动东寻西觅,仓促间展目四望,恍惚看见一道紫色的影子。但那小岛远望虽小,其实甚大,东面岩石堆积之处,长有一大片灌木矮林。大雨中她赤足直奔而去,埋头在石间中寻觅,片时功夫,果见一块巨岩之下长着大大的一丛。她欣喜若狂,掏出剪刀,&ldo;喀嚓&rdo;数声,将叶片全部剪下,塞进一个垫着几层油纸的绣袋里。装了满满一袋,这才吹灭火折,顾不得双足已被石块割得鲜血淋漓,跳入水中,凫水而去。
……
清晨的风中带着一股雨后的湿气,他很早就醒了。
晚饭的时候他做了一大桌菜,吴悠一直陪着他,两人聊得很愉快,他破例喝了很多酒。
将她送回卧室时已近深夜,窗外雷鸣电闪,秋雨恼人,怕她害怕雷声,他替她关好了所有窗子,还特意换了一个大号的薰炉抵挡寒气。
在这种情况下,他兄弟们可能会趁虚而入干些别的事情,他不会。
即使喝醉了他也十分守规矩,掩上门,彬彬有礼地道了声晚安,便回房歇息去了。
昨天她也喝了不少酒,这么早,一定还没有醒。
仆人进来打扫房间,他叮嘱他们不要弄出声响,然后独自泡了杯茶坐在窗边,静静等待她醒来。
辰时刚过,他听见一阵敲门声。打开门,是唐浔。
&ldo;今天什么事也别找我,我没空。&rdo;他马上说道。
唐浔闪身进屋,小声道:&ldo;你有麻烦。&rdo;
&ldo;出了什么事?&rdo;
&ldo;吴悠被人抓起来了。&rdo;
心中一惊,他冲向她的房子,敲了敲门,不见半分动静,随即闯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