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贺回找到了她?或者唐门的人并没有逃远?会不会是又碰见了唐三?
不要多想。他对自己道。调转轮椅,驶入书房内。桌上早已堆起了今天的医案,不算多,仔细看完也要一两个时辰。桌旁的矮几里放着晚饭,他端起碗来,吃了几口。近来胃口极差,只能吃极清淡之菜。
没有胃口,也强迫着自己把所有的饭菜都吃了下去。&ldo;强迫自己&rdo;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定下心神,开始读医案。这几乎他懂事以来每天必做的功课,以前是读的是别人写的,现在是读的是自己学生的,无论是谁的,他都已能读下去。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医案都写得枯燥。蔡大夫喜欢讲究词句,把医案全写成四六体,有时下面还加个笑话。每当这个时候,他批改的文字不免也带上一点韵律,算是对这种烦难工作的一点解脱。
但工作毕竟是工作。他不得不承认人生中的大多数时光是枯燥的。好象很多事情永远都在不同意义上重复着。他成为如今的样子,原本就是无数个重复训练的结果。
练剑的人呢?会不会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仿佛终于找到两个人的一点相似之处。
每个夜晚他几乎都是在批改医案中度过。当然,那些遇到极重的病人,手术不得不做到深夜的日子除外。如果还剩下一点时间,他会去湖心的小亭略坐一坐。夜晚的cháo气很重,坐一会儿,浑身的关节便开始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很喜欢去那个地方。
喜欢静静坐在夜风之中听着湖波荡漾。喜欢远望皓月之下淡紫色的星空。喜欢这种彻底的宁静。
做完最后的一点工作,他于是又来到小亭上。听涛水榭就在旁边,灯火却依然黑暗。陪伴他的便只有这头顶上的默默星空。
他独自坐在那里,一直坐到深夜,坐到露水打湿了衣襟,她却依然未归。
他有些失望地回到卧室。洗沐完毕,带着一身骨节的酸痛上了床,却辗转难眠。
黑暗之中,腿却象针刺一般地疼痛起来。
他的腿虽不能动,却偏偏有清楚的痛感。
大约是在湖心亭里坐得太久,不免染上了湿气所致。
越来越痛,他只好爬起身来,伸手探到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酒。
这是他风痹发作时的常用之物,虽已不大管用,却也能暂免些疼痛。
拔掉瓶塞,却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将酒瓶接了过去。
一个声音轻轻地道:&ldo;让我来。&rdo;
他已有些睡意朦胧,但那个声音,他当然认得。不过也有可能是在梦中。
&ldo;睡罢……&rdo;那只手托着的他的肩,将他的头放回床上。揭开裤腿,开始用酒在他的关节上轻轻地揉着。
睡意如cháo。他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他一向起得早,很少超过卯时,但从天光来看,只怕卯时已过。更衣完毕,来到书房,赵谦和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ldo;早。&rdo;他说。
&ldo;谷主早。&rdo;赵谦和道。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总管向他通报一天的安排。多数时候是赵谦和,有时候是郭漆园或者谢停云。
&ldo;冯大夫的伤势……&rdo;他问。
&ldo;禀谷主,虽然还很虚弱,但已好多了。目前在蔡大夫的手上。&rdo;
&ldo;嗯,&rdo;他应了一声,道:&ldo;辰时三刻我会去吴大夫的那里。昨天的医案在桌上,你去交给陈大夫。此外我自己下午有两个病人。还有什么安排?&rdo;
&ldo;是。薛大夫手上有个病人有些麻烦,想请谷主去看一看。&rdo;
&ldo;什么时候?&rdo;
&ldo;越早越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