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极斯文的声音。好象怕惊扰了谁,又好象不得不敲,是以敲了很久,辛大娘才把它从炉膛里哔哔剥剥的柴火声中分辨出来。
她打开门,看见门前停着一个满是泥泞的马车,一个极清俊的白衣人坐在一张镶着两个木轮的椅子上,怀里还躺着一个脸色发黄的女人,也穿着白衣,却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昏迷当中。
山里人很少有长得好的,大家都在辛苦地讨着生活,牙黄,眼黑,满头的恶疮,身子也因长年辛苦劳作而歪歪斜斜。而这白衣人却是令人惊叹的英俊,令人羡慕的干净,甚至他的指甲都雪白得没有一丝污垢。他的轮椅虽在泥地里行了一段,却是巧制之作,居然没有在他雪白的袍子里溅出一点泥渍。
两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可怕。而白衣人的微笑却十分迷人。他原本有一双冷峻的眸子,笑的时候却如阳光普照,春回大地般地温暖。
还没等他张口,辛大娘就笑了起来,道:&ldo;客人是来求宿的罢?&rdo;
白衣人点点头,道:&ldo;不知……&rdo;
&ldo;有,有,我儿子的房子就在隔壁,有自己的厨房,倒还干净。我马上替公子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rdo;仿佛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生怕丢了这个客人,她抢着答道。
&ldo;如此,多谢了。大娘贵姓?&rdo;
&ldo;姓辛,公子怎么称呼?&rdo;
白衣人正是慕容无风,他迟疑了一下,道:&ldo;姓吴。这一位是……&rdo;他看了看怀里的女人,有些发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辛大娘笑了,道:&ldo;如果两位想分开住,我可以和这位姑娘住在一起。她好象病得不轻,我这就去把炕烧暖起来。&rdo;
慕容无风想了想,结结巴巴道:&ldo;我们是……是住在一起的。&rdo;
&ldo;那她就是你的老婆。&rdo;辛大娘向他挤着眼睛。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过了一会儿道:&ldo;我的腿不大方便,能不能……&rdo;他望着脚下的门槛。
&ldo;这个好办。&rdo;辛大娘一闪身从房子里拿了一个柴刀,把两个房子的门槛立时拆了下来。慕容无风转动轮椅,来到客房里,将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辛大娘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两个馒头。他很客气地接过,道:&ldo;多谢。&rdo;
他吃馒头的样子也很斯文。喝茶的样子更斯文。辛大娘从来没见过一举一动都这么斯文讲究的人。
&ldo;大娘,这里附近有没有药铺?&rdo;慕容无风忽然问道。
&ldo;有,不过不大。大夫是从外地请来的,姓刘,医术怪好。每隔九天才来一次呢。那时候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赶过来瞧病。你要去,得早早地起来才好。他不在的时候,坐堂的是他的徒弟,水平要差些。你们来得巧,今天他正好在,要不,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病?&rdo;
慕容无风淡淡一笑,道:&ldo;看病倒不用,我只想去抓些药而已。&rdo;
烧上炕,安顿好了一切,两个人一起来到药铺门前。
大夫还没有出来,门口已排了长长的队,有背着孩子的,有赶着马车拖着病人的,扶老携幼,辛大娘干脆把自己的馒头摊子也摆在了药铺旁边。
还没有瞧过病开过方子,买药的人当然就很少。
辛大娘带着慕容无风来到柜台边,招呼着道:&ldo;阿水,你爹爹在么?&rdo;村子小,人人都认识。阿水是个十六七岁的健壮小伙子,阿水家是村子里少数能识字的几家之一。阿水的爹自然就是药铺的老板。
&ldo;阿哟,辛大娘,您老怎么来了?怎么?瞧着我们这里人多,把馒头铺子也搬过来了?&rdo;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热情地和辛大娘说着话,却拿眼不停地打量着慕容无风。
山里人好奇,倒也罢了,阿水爹是村子里唯一见过些世面的人,却也禁不住为白衣人淡雅如ju般的气质所折服。
白衣人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言不发地等着他们说完。
辛大娘道:&ldo;这位吴公子是我家刚来的客人,他娘子的身子有些不大好,想找你萧老板抓点药。&rdo;
萧老板哈哈一笑,道:&ldo;你们今天来的正好,刘大夫已经到了,正在我屋子里喝茶呢。吴娘子在哪里,请大夫瞧一瞧岂不更妥当?&rdo;
白衣人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煞白。萧老板心里道,莫说你娘子,就是你自己看上去,都像是有病的样子。白衣人轻轻地道:&ldo;多谢,这个却不必。药方子我记得住。&rdo;
&ldo;阿水,过来抓药。&rdo;萧老板扯着嗓子喊道。
&ldo;劳驾,我要当归、泽泻各五钱,川芎、红花、桃仁、丹皮各三钱,苏木二钱,杜仲一钱。一式十份。请问,有没有七厘散?&rdo;白衣人口齿清晰地说道。
萧老板道:&ldo;七厘散……这种贵重的成药小店没有。&rdo;
白衣人笑了笑,道:&ldo;成药没有不要紧,可以现配。请给我朱砂一钱二分,麝香一分二厘,梅花冰片一分二厘,净辱香一钱五分,红花一钱五分,明没药一钱五分,血竭一两,粉口儿茶二钱四分。研末之后,照原量做上十份。&rdo;他说得很慢,阿水倒是手脚很快,拿出一叠纸,从药柜子里飞快地抓着药。
白衣人静静地看着他,指了指其中的两种药,道:&ldo;这两个……不对。这不是苏木,这也不是血竭。&rdo;阿水吐了吐舌头,连忙更换。
萧老板笑着道:&ldo;看来公子对药所知不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