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胡饼,胡饼,刚出炉的胡饼。大哥你来一个?这可是双层的,里面夹着羊肉,十七种香料还有牛油和辣酱。您吃一个,今天一天便不用下厨了。便宜,十个铜子儿一个。两个我算你十八文钱。&rdo;
他一听见这个声音,浑身一震,停下骆驼,举目四顾。
只见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泥流一般围绕着他。空中似有上千种声音:叫卖的声音,马和驴子打着响鼻的声音,煎锅里煎腊肠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首饰叮当作响的声音……各种各样说不清名目的声音。好象大海掀起的浪头向他打过来。而那卖胡饼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一时间,他竟连那声音究竟是在他的前方还是后方都没听清。
他屏住呼吸,闭目等待那个声音再度向他传过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那声音又叫了起来:&ldo;胡饼!胡饼!刚出炉的新鲜胡饼!&rdo;
他眼皮一动,人河之中涌动的身影暗淡了下来,远处却有一个灰影好似水墨画中的重笔,从整个卷着尘埃的背景里凸现了出来。
他顿时目不转睛地盯住了一个离他还有好几丈距离的灰色人影。
那背影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矮胖的女人。从背后看,她的腰粗得好象水桶一样。
他的全身却因那声音,已激动地发起抖来,几乎要从骆驼上掉下来。
他拍了拍骆驼,慢慢以走到那个背影之后,却还在尤夷。
只见那女人一手叉着腰,正在埋头数着铜板。数罢,一五一十地装入衣袋之内。便又拿着一个大火钳,从烤炉里夹出一个又大又厚的面饼,大声叫道:&ldo;胡饼!胡饼!新鲜的胡饼!&rdo;
有一个男人从她面前经过,她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道:&ldo;新鲜的胡饼,大哥,来一个罢!只要十个铜子儿!&rdo;
那男人理也不理,将手一摔,道:&ldo;我不要。别拉拉扯扯的!&rdo;
女人不管,便又拉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ldo;大嫂,新鲜的胡饼,十个铜子儿一个。看您年纪大,便宜一点,给八个铜板拿走。&rdo;
那大年纪的女人看了看胡饼,想了想,道:&ldo;五个铜板我就要了。&rdo;
&ldo;五个?那个也太……便宜了罢?看您有心,我吃个亏,打掉牙齿和血吞,七个铜板好了。&rdo;她兴致勃勃地道。
大年纪的女人头一拧,便往前走。
&ldo;喂……喂……大嫂,别走嘛。算了,五个铜板就五个铜板,我卖啦!&rdo;说罢接过铜子,用一张纸将胡饼一包塞是那女人的包里。
慕容无风看着那背影,那女人又侧过身来,准备从炉子里再夹出一个胡饼。
她的肚子极大,看上去已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却穿着一件显然是用以往的旧衣裳改制的布袍。肚子被箍得紧紧地,显得极不合身。而她身上除了脸以外的其它的地方,看上去好象是都比往日胖了足足一倍。只是她的神情还是一副雄赳赳的样子。她的头发仍是那长,马马虎虎地卷成一团,用木簪子挽住,却像是好久都不曾洗过,上面蒙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油烟。脸虽被炉火烤得满头大汗,却是又光又亮。全身充满着一股羊油的味道。
他呆呆地看着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又被他强行忍了回去!
&ldo;荷衣。&rdo;
他的声音一向很低,一出口便被那茫茫的嘈杂之声淹没了。那胖女人却立时转过身来,一见是他,有些吃惊,却笑了起来,冲他打了一个招呼:
&ldo;你好哇!慕容无风!&rdo;
他拍了拍骆驼,让它坐下来,自已将身子移到轮椅上,驶到她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抓住她油腻腻的手。
&ldo;干嘛呢?放手嘛!人家还要做生意呢!哎!胡饼!&rdo;她要挣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死死地捏着,根本不放。
&ldo;荷衣……你……你几时怀孕了?&rdo;他看着她巨大的肚子,道。
废话,他是大夫,当然知道那是八个月的身孕。荷衣离开他的时候,已然怀孕两个月了。他心中暗暗将自己大骂了顿。那时他只顾养伤,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家事,不然早就该知道了。
&ldo;我……&rdo;荷衣刚要答话,却见一个男人道:&ldo;胡饼多少钱一个?&rdo;
荷衣道:&ldo;十……&rdo;
慕容无风打断她的话,将一绽银子抛给那男人,道:&ldo;这是五两银子,这里的胡饼你全拿走。&rdo;
那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道:&ldo;又给钱又送胡饼,这人一定是疯了。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rdo;生怕他反悔,将胡饼一胡脑儿地装进口袋里。一阵风似地跑了。
荷衣气得直跺脚,道:&ldo;慕容无风,你怎么搅我的生意哪!&rdo;
他不理,又对旁边一个卖胡饼的老头道:&ldo;这炉子你要不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