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韬晦有备而来,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这次游历雅川,见到当地望族柳家家主柳先照,是你姑父柳先煦的长兄,了解了一些柳家的家事。后又在玄真观与柳先煦匆匆一晤,印象颇佳。想来你这位入赘的姑父,在端木家生活得还顺心吧?”
端木瑞祈说:“他是我堂姑父,但因为同族,堂姑母这一支只有她一人,所以我从小跟她也颇为亲近。后来她招赘,姑父也是满腹诗书,虽然绝了科举之念,但文采天然,难掩其华,所以我还挺喜欢他的,平时也常有来往。”
顾韬晦说:“我听到他入赘端木家是因为失去双亲,且又被两位哥哥侵吞家产,净身出户,不知你姑父可否愤懑不平?”
端木瑞祈说:“我这位姑父,所以受我这样的后辈尊敬,原因就在于此。虽然经历了这么大的劫难,但却没有沉沦,也没有仇恨,反而选择了一条更显通达的路来走,成功地迈过了这道坎。”
顾韬晦叹道:“这是天生的缘分,旁人学不来。”
端木瑞祈沉思了一下,才说道:“姑父对我影响还颇大,至少持正身,走正路,大局观,不要锱铢必较这些,都以他为榜样。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苦,毕竟失去了本源,如落叶浮萍,舞絮飞蓬,终是归于寂寞。”
此话引起了玉珑夫人和如嫣的身世之叹,这样的女子,岂非更加身不由己?
如嫣勉强一笑,说:“端木公子此话让妾有一些感叹,不如乘兴抚琴一曲,如何?”
三人皆称好,于是如嫣移步早已置于房内的箜篌处,沉思片刻,玉腕轻挥,一串音符如珍珠般倾泻而出。
仲青在身体内悄声显示:“虽然我不懂音律,但这琴声还是让我有种颤栗之感,觉得很冷。”
顾韬晦说:“你的感知现在越发丰富了,看来是秘法第二层的效果。”
一曲既毕,万籁俱寂,半晌后,端木瑞祈才慢声道:“好琴!一曲汉宫秋,千古昭君怨,姑娘将身世融于琴音之中,天衣无缝,又将此曲攀上了新的高度。”
顾韬晦笑道:“冬夜寒冷,如嫣姑娘悲凉的琴音,只怕雪上加霜,赶紧过来喝口热酒,不然冻坏了身子。”
如嫣笑着过来饮了一口,又将剩下半杯示与二人,说:“不如两位一起干杯如何?”
于是二人欣然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顾韬晦又道:“四皇子开府,端木家得其助力,以后更是鲜花着锦了。”
端木瑞祈话中有话地说:“登高跌重,我们家一直不想太过高调,但名声在那里,也不由我们作主。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还有三位皇子,如今更添一位襁褓中的五皇子,所以我表弟也还可以偷得清闲吧。”
顾韬晦说:“这也是世家的难处了,好在端木公子光风霁月,以后前途更是不可估量,明年春闱,端木兄是要下场吗?那在下提前祝贺了。”
端木瑞祈举杯道谢,一局渐近尾声。
此局结束,顾韬晦与玉珑夫人到了另一房间,他还有些事情要跟玉珑夫人交流。
玉珑夫人说:“今天你表现有点反常啊,第一次见面,就问了一些很私人的事,这不像你的风格呢。”
顾韬晦说:“也是迫不得已,先看看端木瑞祈的态度,如果他很抵触,我就不走这条线了,现在看来,他倒还比较坦诚。”
玉珑夫人问:“你主要想知道什么?”
顾韬晦说:“我之前见了柳先煦,我总觉得,柳先煦隐瞒了一些什么,但他却显得坦荡,所以我的结论是,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但这件事却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以他跟一真道长的关系,我认为丰贵人出现在皇宫,是他的手笔。”
玉珑夫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韬晦说:“这就是我们要查清楚的事了,反正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玉珑夫人又问:“所以你认为,端木瑞祈可以帮到你?”
顾韬晦说:“我觉得可以,但需要如嫣姑娘配合。另外,瓦肆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玉珑夫人说:“暂时还没有,但我认为他们的行动应该不会等太久了,也许翻过年,就会有什么行动。”
顾韬晦整理了一下思路,谨慎地说:“这段时间获得的信息显示,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控制着整个事态,所以,我认为这个组织非瓦肆莫属。”
玉珑夫人笑了笑,说:“也许吧,不过他们如果有行动,应该瞒不过我的情报网。一有信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顾韬晦又说:“另外,这次雅川之行,让我对二十多年前发生的诸多血腥之事有了很大的兴趣,觉得也许是解开近来一系列谜团的钥匙,所以还要请你帮我多打听一些二十多年前发生的旧事。”
玉珑夫人说:“提起二十多年前,你不是说二皇子曾经约你在晴明河上见面吗?二皇子的母族慢慢从勋贵成员中淡出,也许跟这些事情也有一定的关系。还有就是,前朝的宰相宋笃,其家族也是在二十多年前被抹得干干净净,你可以留意一下。”
顾韬晦皱眉道:“宋笃?”
玉珑夫人道:“是的,前朝权倾一时,后销声匿迹,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有没有后人都不知道。”
顾韬晦又问:“他是哪里人?什么原因消失?”
玉珑夫人意味深长地说:“贡州人,谋反的罪名,被连根拔起。”
顾韬晦说:“贡州人?那裕王也许知道。”
玉珑夫人淡淡地道:“可能知道,但不一定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