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学义年轻时十分不靠谱,虽然不是官宦子弟,却染上了纨绔的毛病,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扰得四邻不安。后来染上了赌瘾,被赌坊的庄头盯上了,设了好几个局诓住了他。巫家为他填了不知多少坑洞,打也打过,关也关过,想尽一切办法仍然不能戒除他的赌瘾。
最后一次玩了个大的,巫家也没这个能力补这个天坑了,于是召集族里众人将之除名,说从此巫学义跟巫家斩断关系,巫学义是死是活跟巫家再无关系。巫学义丧家之犬,再无价值,赌坊的庄家不会放过他,还不了钱就拿命来偿,所以后来巫学义失踪,巫家都以为他被赌坊的人收了命。风波过后,巫家也派人悄悄打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要一个结果。但十几年过去,一直都没有任何音讯。
但就在上月初,巫学义突然带了一个漂亮的娘子和一个伶俐的小子回到了巫家,并自称在外漂泊十几年,被人所救,结婚生子,现在浪子回头,痛改前非,想给儿子一个认祖归宗的机会。
巫家陡然收获了一个大孙子,且还机灵活泼,也就顺势不计前嫌,把孙子先入了族谱,巫学义还是未名正言顺,但儿子有了名份,自己将来也不会是孤魂野鬼,饭一口一口地吃,也算是为以前的孟浪赎罪。
顾韬晦直觉巫学义有问题,但前因后果很难问清,他于是想到了一个人可以帮他,就是方良。
方良其实是一个外粗内细的性子,外人都被他不着调的外表迷惑了。他天然地跟巫学义有共同语言和经历,所以当方良有心想要结识,巫学义是没有能力拒绝的。
于是很快方良便跟巫学义成了兄弟,二人同吃同睡,把巫学义的媳妇都晾在了一边。
他媳妇也不恼,精力完全放在孩子身上。
一日,两个人酒喝得到位,方良状若无意地问:“大哥,你这十几年在外游历,有什么好玩的见闻,给弟开开眼界?”
巫学义原来就是吹牛不过脑的性格,以前也有人问这些事,但他憋着没回答,早就憋出内伤,如今新认的兄弟问起,他想也不想地五分吹成十分:“大哥这一辈子,什么没玩过?也值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洞里钻的,水里游的,都见识了。”
方良提了个头,不让巫学义无边际地瞎吹:“那就说说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嫂子诓到手的吧?”
巫学义立即正色道:“没有诓!你嫂子是自愿跟着我的。”
说完又怕方良不相信,说:“我当时虽然落魄,但也是一表人才,在佣人群里,那也是玉树临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方良问:“怎么扯到佣人群里了?大哥莫非还当过下人?”
巫学义长叹道:“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哥哥当时被逐出家门,又遭赌场庄老大追杀,我慌不择路,能跑多远跑多远。最开始是摆脱了要取我性命的一帮人,然后就流落街头。没钱,没吃的,又生了病,体温高得吓人,可以烫熟一个鸡蛋。下雪天,我倒在一个庄子的大户人家门口,心想要死就死在有钱的人门口,他们怕晦气,至少可以寻一处地方把我埋了,不至于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
方良笑道:“哥哥你吉人天相,老天爷要派你来干大事的,不会这么容易就收你回去。”
巫学义拍了方良一巴掌,说:“所以哥认你这个兄弟呢!只有你看得准这个,老天爷前几十年一直在考验我,给我下绊子,要说没目的,我是不信的,不就应在这上面了?”
巫学义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当然我被人救了,醒过来的时候,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关切地看着我,我以为是到天上了,是仙女在照顾我。谁知只是仙女下凡,我还在人间。”
“我被救后,就留在庄子上,入了奴籍,我当时万念俱灰,也不在乎贱不贱籍了,心想能够活着就不错了,当了下人也有口饭吃。没想到,从这个时候起,就时来运转了。”
巫学义抹了一把嘴上的泡沫,咽了口口水,接着道:“我工作努力,主人交待办的事情我都办得十分妥帖。有一次,我跟着主人外出走商,被路匪抢劫,我背着主人藏在灌木丛里逃过一劫,主人待我也极好,还把大丫鬟淑娘许配给我,生了儿子。淑娘看我思乡心切,禀告了主人,主人就脱了我和淑娘的奴籍,打发我们回到故乡。”
方良听到这里,唏嘘不已:“大哥,你是受过磨难的,有句话怎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会怎么怎么着?”
巫学义接口道:“会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方良说:“就是这句话,你回来一定要干大事,不然就对不起老天爷的栽培。”
巫学义没说话了,但神色间隐隐透露出一点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