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两瓶之后,刘成德的戏就开唱了。他先长叹了一声,说:“仲青,你肯定也知道了,我也没想着隐瞒,我喜欢越青,是正大光明的事,也不丢人。更何况,之前文向武还高调示爱,他都做得,我未必还不如他?”
仲青点头说:“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越青,我不奇怪。”
刘成德恢复了他唠叨本色,一个人自顾自地往下说:“越青是真的好,不仅仅是漂亮,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多,但我其实更喜欢聪明的,像卫曦一样聪明的。世人看见的都是她的脸,就我看见了她的头脑。”
仲青低下头,憋不住想笑,但又觉得这时候笑出来,他们的友情也就黄了。他就只好拼命地喝酒,好像是他失恋了一样。
但仲青想多了,刘成德根本看不见他,他眼里空无一物,神游天外,只有嘴还留在人间叭啦叭啦:“我知道她只是把我当朋友,如果我像文向武一样表白,我们关系会倒退几万年。但昨天我还是脱口说出来了,没办法,锁不住,跟喝了洗洁精一样,它自己要往外冒泡泡。结果,也还不错,她没有把我踢开,但也没用,就跟没说过一样。”
“其实,这种结果最难受,不同意,但还能像之间朋友一样相处,这不是钝刀子杀猪吗?我杀了一辈子的猪,都知道给猪一个痛快,不然猪叫得瘆人。现在我也尝到了挨刀之后等死的感觉,我也想叫,但怎么叫啊?到处都是人,除非我去精神病院叫。”
仲青终于插了一句嘴:“你把崔健的音乐声音调到最大,就可以叫了。”
刘成德不理他,但还是把一整瓶酒往喉咙里倒,然后抹一把嘴巴接着说:“这个结果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本来就只是单相思,现在只是从地下到地面上了。人家文向武早就明刀明枪的了,我有什么好遮掩的?而且我对越青也恨不起来,毕竟她又没做错什么。”
“反过来想一下,也挺好,大家还能够像朋友一样相处,关键要有好的心态,万一哪天老天爷开眼了呢?学学人家高国庆,当初追蜀青姐的时候也是悬崖峭壁的,现在还不是幸福得死去活来。”
仲青呸他一声,说:“喝点酒就语无伦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成德说:“我的意思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仲青打断他:“算了算了,不会背诗就不要乱背,给人看笑话!”
最后两个人喝到快要睡着了,刘成德说到嗓子都快哑了,嘴巴还在一张一张的,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喝完酒,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仲青还有能力叫了一辆停在路边等生意的三轮,车夫很壮实,所以仲青没有心理负担地上了车,两个男人把车座挤得严严实实,刘成德还没法坐直,斜着身子头靠在车背收起来的蓬布上。
路上,因为车的颠簸,刘成德酒意上涌,捂着嘴站起来,仲青赶紧把车叫停,刘成德跑到街边绿化带去哇啦哇啦吐,吐完似乎清醒了点,吐之前还漏了一点在车上,仲青跟车夫不住道歉,车夫也耿直,说没什么,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完了加一块钱就行了。
到宿舍之后,仲青完全忘了还要给卫曦汇报这件事,直到第二天卫曦打电话来他也没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后来就断片了,他被问得张口结舌,也忘了两个人下车后是怎么回的寝室。
不过听到卫曦电话里问起这件事,他还是对卫曦说:“没事,喝完酒吐出来就没事了,以后他还是会像从前那样照顾越青的。”
卫曦就叹了一口气,放下电话的一瞬间,她有几秒钟的愣神,想到仲青,想到两个人从开始走到现在,感情没有那么复杂,清汤寡水的,虽然不算特别浪漫,但感觉很熨帖舒服,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青菜豆腐吃惯了,也想吃山珍海味。
知道刘成德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仲青就把心神重新放回到生意上来。九月之后,包间就从来没有空闲过,一场接一场的包场,说明了之前定的价格分级策略是很成功的。大多数的公务宴请都是最高档次的消费,新推出的地龙养生宴,也得到了火热的追捧。也是赶巧了,最近全国都流行吃药膳,养生,像锦沙独此一家的地龙食材,也被仲青变着花样地研发,煎炒烧炖,配合着其它高档食材,一心楼在公务宴请中打出了名声。
这中间当然少不了顾韬晦的功劳,这也是拿手绝技,尤其放在现代,就是一个祖师爷级的活化石。更何况他不是死的教材,而是可以活学活用借尸还魂的老妖怪,就更了不得了。
他还擅长化腐朽为神奇,把一些普通的食材做出高级的效果。比如一道“白油雪婴”,就是用的青蛙肉。将青蛙去皮裹上豆粉,放入化猪油中稍炸去腥,再倒入高汤烧至浓稠,雪白的蛙腿形态健美,汤汁雪白,是一道广受欢迎的白味轻菜。
再比如“香橙酿蟹”,选取较大只的河蟹,蒸熟之后剔肉卸黄,再入锅中翻炒入味,放入挖空橙肉的橙壳之中,保持完整的蟹壳形态,再将蟹粉和蟹油置顶,盖上橙盖,入火急蒸几分钟,稍微放冷之后就可装盘入席了。这是一道时令菜,但可以从夏天吃到冬天,几乎有小半年时间。
等到忙得差不多了,就接到冯世琳的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有时间回来一趟。
于是晚饭后仲青带着卫曦回了趟家,一家人都在,正襟危坐着,就是老爷子和於伯青都板着一张脸,杨黛哄着儿子要睡觉了。
见他们进来,冯世琳把卫曦拉过来挨着她坐下,才对仲青说:“你来了,刚好出个主意,他们两爷子现在都牛起三股筋,谁也不服谁!”
仲青就问:“出了什么事?”
冯世琳就叹了口气,看向伯青和於知行,两个人都不吭声,她只有送佛送到西:“就是你哥想辞职下海,你爸不让。”
见说开了,伯青也就不再沉默,对仲青说:“小三,你出身社会比较早,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形,机关真的没有待了,又累,又挣不到钱,别人还一天到晚盯着你的位子,一点错都不敢犯,不然就被打小报告,还要对领导赔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