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奴皓腕流转,将饮干的酒杯满上,又笑对顾韬晦说:“还不知顾公子福缘如此深厚,小女子也欲敬君一杯,讨些福气,不知顾公子可否施舍?”
顾韬晦一笑,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二皇子抚掌道:“顾尚食海量,来,吃点菜,尝尝钟萃楼的糟鱼可还入得了专家的法眼。”
顾韬晦挑了一块色泽酱黄的糟鱼放入嘴中,细细口味了一番之后,客观地评价道:“这糟鱼做得不错,没个十天以上的火候出不来,而且这酒怕也不是新醅,至少是五年陈酿。”
贺雨奴在旁赞叹道:“顾公子真是行家,我钟萃楼的不传之谜,经顾公子的一张嘴,再不能以奇货自居,真是名不虚传。”
顾韬晦又道:“以糟入味,倒不是越陈越好,否则与以腌入味就区别不大了,但你们酒楼的大厨能够在糟和腌之间获取了平衡,也算是有立身之道了。”
二皇子听说笑着说:“顾尚食的饮食之道,可用于修身一途了,所以自古无小道,窥一斑而知全豹,古人诚不欺我。”
顾韬晦开玩笑道:“是你要让我评价一番,现在又把我架火上烤,是何居心哪?”
二皇子举杯道:“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没有架高之意,也罢,语出法随,我当以杯酒谢罪。”
顾韬晦也忙举杯道:“二皇子言重了,顾某陪酒一杯。”
接下来就闲聊一些风月,对于二皇子来说,这是他不擅长的话题,因此屡屡把天聊死。好在贺雨奴是个出色的帮衬,很容易就把话题带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有了些许醉意,其实这一次二皇子请顾韬晦喝酒,有一个隐晦的目的,就是懿贵人的孩子,他是希望顾韬晦能够更贴心地保住这个孩子。如任皞所言,他在年龄和排序上不占优势,不如再生一个皇子来把水搅浑,尤其是这个皇子还有可能是自己人的时候,他更要不遗余力地促成这件事。
他知道,顾韬晦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了一般的专业技术人才,更像是一个通才,不仅是设计整个皇宫的膳食,而且药食同源,父皇又如此注重养生和修仙,因此顾韬晦的价值便水涨船高起来。能够抢先一步跟顾韬晦结个善缘,这一顿酒席也是值得的。
不过,二皇子心怀鬼胎,顾韬晦也并不朗月清风,他一样对二皇子疑虑重重。一是懿贵人的宫冷症,作为幕后之人的二皇子派系,不可能不知情,但他们仍然把她送进了宫中,且做到了利益最大化,他们的目的是单一的吗?仅仅只是打击敌人吗?
其二,顾韬晦对二皇子的母族式微一事起了疑心,自从他开始对前朝发生的事件上心之后,就对兴衰荣枯之类的大事作了一些调查,其中二皇子母族由显赫归于寂静,也引起了顾韬晦的注意。
于是,在二人酒酣耳热之际,顾韬晦不动声色地提到了二皇子的母族,他这样说:“听说懿贵人的受孕,淑妃娘娘亦出了大力,不知陛下是否会因此而施恩于你?”
二皇子洒然笑道:“施恩与否,并不重要,懿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顾尚食小心呵护,这里我就代父皇谢谢你了。”
顾韬晦摆手说:“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此事你不说,我也会尽心尽力。只是没想到此事居然是淑妃娘娘出力,以后懿贵人收入景昳宫,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了。”
二皇子笑道:“宫里的位次,我不敢置喙,随缘吧,只是有个人能陪母亲,我心也会宽慰很多。”
顾韬晦浅笑了一声,说道:“淑妃娘娘娘家的亲戚,现在没有能进宫陪她说话的人了吗?”
二皇子说:“没有了,世袭的爵位被褫夺,张家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
顾韬晦又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张家现在的人还跟你有没有联系?”
二皇子摇头道:“没有了,散入民间,成为平民百姓了。”
顾韬晦佯装感叹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百年世族尚且如此,所以也不必拘泥。”
二皇子说:“其实也没什么,没有来自于母族的助力,反而让我更能施展个人的能力,提前感知世态炎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顾韬晦赞叹道:“大丈夫安身立命靠自己,岂能假手于旁人?”
二皇子摇晃着敬顾韬晦,说:“没想到顾尚食是我的知己,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