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率兵围攻梁州城,多日不下,反被桓容所部击退,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大营。
此时,撤兵的旨意已送至营中,杨安手捧竹简,扫视左右部将谋士,表情阴郁,许久一言不发。
众人暗递眼色,知晓使君心有不甘,不愿就此撤兵。
事实上,不是援兵赶到,梁州城眨眼就要攻破,大把的金银绢帛、大批的粮食人口就在眼前,换成谁都不会甘心。
问题在于,遗晋援兵赶到,且战斗力明显不弱。今日接战,大军死伤超过八百,逃散的更是超过五百。营中人心涣散,全无斗志,继续和对方打下去,未必能捞到多少好处。
为今之计,是尽速撤回仇池,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日后再来找回场子。
反正抢也抢了,杀也杀了。
杨广带兵火烧城门,仅仅是面上不好看,并没造成太多实际损失。反观己方一路南下,抢到的金银绢帛不在少数,从将官到士卒,全都不大不小的发了一笔财,就此撤兵算不上亏。
唯一感到郁闷的,大概只有女儿被抢的部落首领。奈何赞同撤兵的占到多数,只能黑脸坐着,愤懑的不发一语。
别人都不想打下去,自己叫嚷着拼命,十成要犯众怒。
有杨刺使的支持?
长安连下两道旨意,刺使也不能明摆着抗旨。如若事后追究,杨安不想担责,把自己推出去顶罪,部落上下都要遭殃!
氐主常轻罚重罪,但多数时间都是“外人”。换到氐人部落,绝对是铁腕统治,想想都是心惊。
“尔等怎么看?”杨安出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做出头的椽子。
杨刺使明显不想撤兵,谁先开口谁倒霉。但要违心的坚持出战,绝对做不到!
大家都不是傻子,送死的事没人愿意干。
许久无一人答话,杨安脸色更黑,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此时此刻,他不免有些后悔。接到旨意的当时,他就想下令拔营,可之前叫嚷着不下梁州城誓不罢休,立即改口又觉得没面子。
结果众人会错了意,以为他要“决战”到底,没人敢触霉头,自然不会主动出声,给出台阶。
没台阶可下,杨安不免尴尬。
越尴尬脸越黑,脸越黑误会越深。
最后,杨刺使面沉似水,帐中落针可闻。
先有桓容走神,后有杨安脸黑,要么说,身在高位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被人会错意,后果实难预料,闹不好就要走向另一个极端。
桓使君运气好,沉默半晌就能心想事成。
杨安却属于霉运当头那一类。
军帐之中,无人领会杨刺使对面子的顾虑,只想保全自身,低着头不出声,使得气氛更加尴尬。
足足两刻钟过去,杨安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头顶冒烟。
众人同时一凛,心头发颤。
许久,终于有一名谋士壮起胆子,试探道:“明公,朝廷连下两道旨意,如执意不遵,恐有不妥。”
杨安黑着脸眯起眼,腮帮绷紧,心中却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出声了!
见他这般表现,谋士心中打鼓。奈何已经起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今遗晋援兵赶至,梁州城不可轻易再下,如继续攻城,损失定然不小。”
“仇池西接吐谷浑,本次明公挥师南下,已有吐谷浑部落趁机骚-扰边界。目前遇灾的虽是遗晋,但明公不可不防。一旦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其必生出歹心,趁机东进也非不可能。”
“此外,什翼犍野心勃勃,之前无奈称臣,未必不会再次翻脸。明公镇守之地至关重要,绝不能为他人所据!”
见杨安没有打断,脸色微微生出变化,谋士越说越顺,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最后用力一咬牙,拱手道:“梁州城随时可下,仇池、武都万不能有失,还请明公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