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换成两年前还有实现的可能。现如今,氐秦四面楚歌,区区一个什翼犍都敢扯旗造-反,据姑臧自立,更不用提东边的秦策、西边的吐谷浑和北边的柔然。
现下更多出一支鲜卑、匈奴、敕勒和杂胡组成的联-军,朔方、五原接连被破,北边时刻面临威胁,南下攻伐也只能想想。
看看被赶回仇池的杨安,之前赫赫扬扬的围困遗晋梁州城,如今却是丢盔弃甲,连手中的地盘都保不住。
如果晋兵打死不退,估计会过不去这个冬天。
哪怕晋兵退去,他也未必得好。之前抗旨不遵,如今被晋人打上门,失地弃城,国主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帐中气氛更显凝重,几人都是暗中叹息,嘴里的肉汤都没了滋味。
对氐人来说,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国主纵然有雄心壮志,奈何被四面包围,处处危机,自保尚且困难,遑论集结兵力南下。
肉汤喝完,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起。
吕光咳嗽一声,促众人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去朔方迎敌,距北边越近,遇上秦璟的机会越高,这样士气低迷,实在不利于战况。
“若方向没错,此处距朔方城不到二十里。”吕光铺开舆图,点着靠近边境的几处城池。
舆图画在羊皮上,线条粗犷,边缘处泛黄,和桓容手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饶是如此,吕光仍十分小心,视若珍宝。
氐秦立国二十载,氐人能征善战,在绘制舆图等方面却始终没有进展。全靠王猛一人,非得把他累死不可。
若非如此,苻坚也不会仿效幽州,设立技学院。
可惜成效不大。
到头来,很可能又是百忙一场。
商定明日路线,几名幢主便告辞离开,各自下去休息。
帐帘放下,偶尔从帘缝中吹入一丝冷风,带得火苗在盆中摇曳,映在帐篷上的影子随之摇动,很有几分诡异。
吕光收起舆图,起身动了动胳膊,唤部曲进帐,三两下除掉铠甲,换上一件皮袍,便合衣躺在榻上。
很快,大地被黑夜笼罩。
天空中聚拢乌云,银月星光不见踪影。
巡营的兵卒踏雪走过,脚下咯吱作响,呼出的气息凝结成白雾,挂上眉毛,都是冷得直缩脖子。见队主不在,立即奔到篝火旁,打算偷会懒,等暖和过来再说。
营中尚好,在营门前放哨的兵卒几乎冻成冰人。
实在不敢握牢长矛,唯恐掌心被冻住,带下一层皮肉,干脆用一层粗布垫着,用力踏着双脚,遇到冷风吹过,牙齿咯吱作响。
到后半夜,雪渐渐停了,朔风却变得更冷。
巡营的士卒匆忙跑回帐篷,叫醒轮值的同袍,顾不得脱去冰冷的皮甲,一股脑的钻进毯子里,感受着难得温暖,不由得表情舒展,总算是“活”了过来。
被叫醒的氐兵打个哆嗦,不满的嘟囔几句,用力搓搓脸,不情愿的穿上皮甲,抓起长矛,就要走出帐篷。
刚掀开帐帘,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吹得人一个踉跄,倒退两步,险些坐到地上。
迷糊的脑袋终于清醒,刹那间睡意全消。
氐兵站起身,听着身后传来的嘲笑声,一股火气陡然上涌,立刻转过身,大骂道:“汉-奴-子,好胆!”
笑声瞬间停住。
被骂的氐兵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前者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
“什么?实话!”骂人的氐兵不以为意,嘲讽道,“区区一个羊奴之子,也敢觍颜部落勇士!你母是抢来的汉奴,你不是汉奴子又是什么?!”
眼见要打起来,帐中的其他人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纷纷看起了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