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微微一笑,一排仙风道骨,谪仙之态,恰似不食人间烟火。好像刚刚建议龟兹送质子的压根不是他。
桓容沉默两秒,开口道:“此议甚好。待还朝之后,朕会同范公一叙,与建康再设书院,专授外来求学子弟。”
谢安给他提了醒,质子送来还不够,必须要要进行“传统礼仪”教育。按照后世的话来说,洗-脑。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
质子必须有,书院是不错的理由,但“农夫救蛇反被其咬”的事绝不能干。
桓容一边考量,一边将所想说于两人。
龟兹如此,其他胡部亦然。今后的地盘会越来越大,遇到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多,质子入京算是权宜之计,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可依此行事。
质子被视为弃子?
无妨。
桓容笑着表示,有朝廷为后端,大可回去同兄弟争。乱起来没关系,朝廷必定出面做主!作为建康推上位的国主和首领,想要维持统治,究竟该怎么做,不是太笨都该一清二楚。
“两位以为如何?”
无语的变成了谢安和王彪之。
太元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天子的了解还是太少。
太元二年十月,焉耆并入桓汉。
龟兹向桓汉称臣,首次遣使入贡。正使为龟兹王长子,同行有数名龟兹贵族子弟。
据史书记载,这行人进入建康,为建康繁华震慑,仰慕汉家文化,主动请入书院学习。数年后回到国内,为“两国友好”做出不小的贡献。
后世史学家对此有多重评论,赞者有之,毁者同样不少。究竟相信哪种,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太元元年十一月,桓容离开凉州,启程返回建康。
同离开建康时相比,随行的人员数量减少大半,伴驾的士族郎君更是一个不见。倒是胡族骑兵多出三百人,都是从吐谷浑各部挑选出来,护卫天子的勇士。
秦璟已于两月前返回西海。
临行之前,苍鹰送来一封短信。桓容匆匆赶到城外,八千亲兵早飞驰而去。
在城头眺望,仅能看到远去的洪流,仿如翻滚的黑色巨浪,压根分辨不出,那个玄色的身影究竟在哪里。
当日,桓容在城头站了许久,直到手脚冰凉,人被晚风吹得有些麻木,方才一步步走下城墙,整个过程中,腰背始终挺得笔直,表情一片空白,眼底深黑,似乎千年的寒潭,冻住所有的情绪。
一夜之后,桓容恢复正常,再不见之前的冰冷。
城头上的一幕,似被秋风席卷而去,落入岁月长河,慢慢沉没,终至不留半点痕迹。
御驾离开姑臧城,治所官员恭送城外,百姓夹道,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是早早候在路旁,以最重的礼节恭送桓汉天子。
城头鼓声响起,天子大辂压过石路。
道路两旁,汉人和胡人站在一起,不知是谁率先出声,众人的情绪被引燃,“万岁”“千岁”之声不绝于耳。
没有鲜花铺路,彩色的绢布掷于道上,有汉女挽手而歌,悠长的调子穿透朔风,伴着天子一路南行,久久挥之不去。
桓容坐在车里,回首眺望,姑臧城已渐渐远去,终于化作一个黑点,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