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嬷嬷逼问甚至用月奴威胁之下,娆嫔终于承认了是自己想要害宣美人的事。“我来自蛮国,终究与大宣不容,只有生下皇子,才有立足的机会。如若短时间内不能生下皇子,也得让皇上疼惜我才行。有了孩子又小产,这不就是很好的机会吗?可我没想到,我刚有孕,宣美人也有了身孕,那等凌星散的药效到了后期,我小产了宣美人的孩子还健健康康的,皇上的目光又怎会停留在我身上?所以我才想到,对宣美人用药。”“我原本的计划是,由我来做实宣美人假孕的事,宣美人心中必定恨我,等事后我再去刺激宣美人,只要宣美人对我动手,哪怕只是轻轻推我一下,我也可以把小产的事推到她身上。却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荒唐!”太后怒斥:“你这等蛇蝎心肠之人,怎配留在皇帝的后宫!来人,将娆嫔带回去!”她有意要严罚,又想起皇上对娆嫔的宠爱,还是决定告诉皇上一声,若皇上没有意见,她定饶不了这个娆嫔!事情似乎到此告一段落,宣美人纯粹是被娆嫔的阴谋诡计无辜波及,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还得到了太后的一番宽慰。但她兴致恹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太后将此事告诉皇上后,皇上又派人仔细探查了宣美人和娆嫔有孕以来身边所有伺候的人用过的物,最后得到的证据证词,也证明了娆嫔所说的计划属实。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太后处理,并没有保下娆嫔的打算。太后本就厌恶娆嫔,这次娆嫔害的又是太后喜爱的宣美人,谋害皇嗣、嫔妃、妄图欺君,数罪并罚,太后赐了娆嫔毒酒一杯。没人知道,娆嫔饮毒酒之前,想要见宣美人一面。这事是月奴苦苦跪在承乾宫侧殿哀求的,姿兰本想不理,可赵萱棠却苍白着脸起了身。“让我去见见吧。”“小主!那娆嫔害得您孩子都没了,您为何要见她?”赵萱棠不说话,执意要出门,姿兰无奈,只好扶着自家主子去主殿。这不是赵萱棠第一次来主殿,这一次主殿的布置却和以前截然不同,这里是娆嫔家乡的布置。莉姬又换回了她来时穿的蛮国衣裙。蓝色的眼眸像一片汪洋的大海,在见到赵萱棠时荡起涟漪。“你来了。”赵萱棠板着脸:“娆嫔见我,想说什么?”道歉吗?她不接受。莉姬笑了:“我就说你这个人太讲规矩,到了现在还称我为娆嫔。你这么讲规矩,会活的很不开心的。”“娆嫔娘娘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处境吧。”“我的处境?你是指喝下那杯毒酒,毒发身亡吗?那是我命定的归宿,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了。”莉姬微笑着,眼神悲悯又纯洁,像是道宇中供奉的女神像。赵萱棠眉头微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找你来,只是想向你道谢。刚到宫中时,多谢你教我规矩。”莉姬低下头,手拂过腰间的铃铛,触碰间,铃铛声清脆作响。“另外,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听说,大宣的规矩是,犯了错的嫔妃去世,不着钗环,只能穿一件素衣。可否请你将这铃铛放入我的棺中。长夜漫漫,有着铃铛陪我,也不算孤独。”莉姬轻轻地抚摸着铃铛,犹如抚摸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看着那串铃铛,赵萱棠有些出神,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莉姬也送了她一串铃铛。被背叛的愤怒到此时终于升起,赵萱棠咬牙问道:“凌星散,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是与我喝茶之时?还是听我给你详解宫中规矩之时?莉姬却笑了,明明是在笑,却眼中盛泪:“傻子,你们都是傻子。”宣美人是傻子,那个人也是傻子,被她骗得团团转。不过,宣美人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那个人,却丢了性命。黑红色的血液从莉姬嘴边流了出来。赵萱棠一愣:“你已经喝了那杯酒?”她见莉姬脸色扭曲成一团,忍不住想去扶,莉姬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身体却无力地倒下去。“啊……嗬……”“你想说什么?”赵萱棠没忍住落下泪。“孩子……我的孩子……”莉姬痛苦得身体一阵一阵抽搐:“我的孩子……”她能够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离她而去。“什么孩子?”赵萱棠有些发蒙:“你不是没有怀孕吗?什么孩子?”可紧接着,她就看见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莉姬的衣裙。“这是……”莉姬再次抓住赵萱棠的手:“求你……铃铛……不要忘记……”她再也说不出话了,毒酒侵入她的五脏六腑,生机在一点点被夺走。莉姬的眼神开始空茫,她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被逼着学习大宣文化的自己,那个坐在高位上被蛮国百姓参拜的自己,那个在神庙跳舞的自己……她再一次看到,神使编织绳结,用绳结绑住在月神前祷告过的铃铛,挂在神庙的屋檐之下。远处的风轻拂铃铛,叮铃作响。“公主殿下,这铃铛于神前祝祷七七四十九日,又被西荒八十一群山的风吹过,拥有世间最纯净的声音。公主殿下,生辰万安。”“神使大人,你年年都送本殿下一样的礼物,能不能有点新意啊?不过呢,这个礼物,本殿下喜欢!”“公主殿下,若你不想去大宣,在下便是舍了这神职又如何?我带你隐居于这八十一群山之中,让你做这山谷之间最自由的蝴蝶,可好?”“神使大人,谁也不能背叛月神,你我皆不能。本殿是蛮国的公主,生来便有使命。”“可是……”“神使大人,希望你不要误会,本殿对你,从来只有敬仰,再无其他。”“公主殿下,神使他……永远追随月神了……”泪水从莉姬的眼角滑落,她终于,闭上了那双蓝色眼眸。“娆嫔,娆嫔!”赵萱棠慌乱地叫着怀中的人,她想回过头喊2屋外的人,门却被推开了,是月奴走了进来。“月奴,你快看看你们家公主!”月奴流着泪,面上却很平静:“宣美人,公主已经走了,请让奴婢为公主擦拭身体,换身衣服吧。”赵萱棠不解:“你家公主留了这么多的血,她好像不是假孕,你快去找太医啊!”月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布与热水:“公主本来就没有假孕,她是真的怀了孩子。”“什么?”赵萱棠激动道:“月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宣美人,您不要再问了。”赵萱棠抓起莉姬身侧的铃铛:“你家公主还指望我把这铃铛送到她的棺材里,月奴,你最好说清楚。”看到那串铃铛,月奴眼中闪过痛楚:“那衣物上的经血,是奴婢的,奴婢伺候公主多年,月事的时间相同。宣美人,您还不明白吗?不管公主有没有怀孕,这杯毒酒,她早晚都要饮下的。”为什么,难道是皇上和太后不能容忍蛮国的公主在宫中为妃吗?“真正没有怀孕的人,是您。脉案是真的,没人知道,公主殿下也懂医术,那日,她碰巧看到了您的脉案,与您说话时,也偷偷给您把过脉。她早就确认了您是服用多了祥母草才导致的假孕。所以将计就计,想了这么个计划。这样,也能使您免遭惩罚,自己……”月奴哭出了声:“自己……也能赴死。”赵萱棠如遭雷击。她不肯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不可能。”精神恍惚地走了出去,姿兰见她手上还带着血,吓得立刻上前:“小主您怎么了?”却只能听到赵萱棠一味的重复:“不可能……”屋内,月奴神色冷静地给莉姬擦干净身体,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深深一拜:“公主,奴婢也来陪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