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八十年代初的居民楼,爬满了枯丫丫的枝蔓,周遭是待拆迁的城中村,漫天飞舞着工地的黄沙,这一带的环境已不复从前,越来越差。
不足八十平的房屋里,挤满了人。责骂声,哭泣声,劝慰声环绕在凌意的耳腔。
&ldo;他要死了!要死了!这该死的畜生,日子没法过了,过不下去了。我已经尽力了,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畜生来祸害我,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rdo;
这段骂声是凌意的母亲说出口的,她的哥哥,凌鑫,赌博欠了五十万。
在这之前,凌鑫还赌过一次大的,那次输了二十万走了。苏晓娟当场就发了飙,又是骂又是哭,她恨铁不成钢,却从来不怪自己对儿子的惯养。
这二十万,苏小娟用了自己十几年存起来的私房钱帮他还了。一家人逢年过节能遇到一起时,对着凌鑫就是一顿劝教,原以为凌鑫找了份安稳的工作,就不会碰这歪门邪道了。谁想而之,狗是永远改不了吃屎的。
但这次不同了,这五十万,她家要怎么还?
凌鑫垂着头,蹲坐在地板上,乱糟糟的鸡窝头,一双手无力的捂着脸,看得出来,他悔意十分。
凌建国抄着厕所门旁的拖把就来了,他长得壮,腿脚一用力,就蹬断了拖把头,只剩一根光溜溜的木头棍子,凶神恶煞的朝凌鑫冲来。
七大姑八大姨见状,赶紧上来劝阻。
&ldo;妈的,老子还不信了,这畜生三番两次这样,这家还能过了吗?你们给我放开,今天老子非得断了他的手脚。&rdo;
凌鑫双眼猩红,他这段时日,是被逼急了。债主天天上门催他要钱,他屁都拿不出来,老婆也跑回娘家了,实在没了办法,才回家找老娘要钱。
&ldo;哥,哥,你冷静一点。你打鑫鑫,又能怎样呢?这事已经出了,现在要解决的,是怎么还债!&rdo;小姑拉着他哥,示意几个姐姐抢他的棍子。
&ldo;还债?你这个畜生,你家里是有万贯财产?你好的不学,成天去场子上跑,被人骗了钱,就回来啃老,我告诉你,你自己还,家里没钱!&rdo;躺在床上的苏小娟,已经哭累了,抹着泪,心如断肠。
凌意坐在客厅,她没有心思去看房内,那乱糟糟的家,乱糟糟的人,乱糟糟的生活,为什么次次都能和她挂上钩?
凌鑫只比她大3岁,今年28了。他当了五年兵回了家乡后,三年里,一天班也没上过,结了婚后,才开始步入正轨。初中时,凌意一家农村住的大房子刚好拆迁,她家里一时拿不到分的房子,就出资买了一处二手房。
苏小娟是好面子的人,又心疼儿子,觉得凌鑫在部队吃了五年苦,回来就应该让他多享受享受。安置房拿了四处,爷爷奶奶一套,自己一套,儿子一套,女儿一套。她把自己和儿子那套都卖了,在城南一块商品房给凌鑫购置了一套130平的小高层,作为他的婚房。
他结婚又讲究气派,花了二十万。凌家大部分钱都用在了凌鑫身上,婚后,他又提出交通不便,老婆娘家的车,基本都是她在用。于是他自己出资拿了七万块,剩下的苏小娟让凌建国贷款给他垫,选的也不是差的车,奔驰c200。至今,还剩十多万贷款未还上。
凌意父亲在隔壁的大城市包了两个司机,三个人跑工地,做建筑材料生意,挣的都是血汗钱,幸苦钱。凌鑫自从退伍回来,他算过一笔账,买房添了十多万,装潢三十万,结婚二十万,购车首付加贷款将近四十万,又还了二十万的债,这些年七七八八,花在凌鑫身上的钱,已经两百多万了。他一生的积蓄,都花在了这个儿子身上,到头来发现,却是个不争气的。
他口袋里的资金只余十万不到,其余的都在周转。苏小娟也不工作,平时爱好就是打打麻将,挣点零花钱,银行卡上也只有五六万。这样拮据的日子,又多了五十万的债,是怎么也令人喘不上一口气的。
现在,只剩下凌意的一套房,八十平的小高层。苏小娟简单装潢了一下,将它1500元每个月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