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炽热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零星的光芒在空气中跳跃,灵动活泼。与此时会议室里的严肃窒息截然相反。
随浅抄着手靠坐在椅子上,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竟然隐约有了王者之气,让她画着淡妆的姣好面容看上去不怒而威。
她将目光投向韩承,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昨天下午,我和每个人都交谈过。原本我心里是没有怀疑对象的,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是有人蓄意挑拨离间,想让我们分崩离析的诡计。我和梁秘书聊过,她的真诚让我动容,但却并没有打消我的疑虑。紧接着我见了江总,我从他的眼里也看到了真诚。”
其实除了真诚,随浅还看到了压抑至深的情愫。
她瞟了眼坐在上首位子上的顾景桓,继续道,“江总离开之后,连子遇都给我打了电话。因为我的手上有子遇的一些把柄,如果他不笨的话,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招惹我。”
听到这儿,路子遇脸颊微红,他推了推眼镜框,掩饰自己的尴尬。
“江总和路子遇他们的表现都让我挑不出半点瑕疵。后来电话里我问你,你怀疑谁。依照你的性格,按道理来说你一定谁都不会说。通常遇到这种事情你都是有多远就要躲多远的。但是昨晚你却破天荒地跟我说你怀疑梁子文。”
说到这儿,随浅顿了顿,她避过了韩承还提到顾少清的那一段,直接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甚至在和你挂了电话之后立即让秘书去查梁秘书和她的家人。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开始怀疑你。”
“就因为我揪出了梁秘书?”韩承嘴角微弯,淡漠地撩了一眼梁子文,“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能证明得可太多了。”随浅冷笑一声,“首先,你昨晚的反应与平时相比很反常,你平时和我说话,多说一句都嫌浪费口舌。昨晚你却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车话。
“其次,在我顺着你说的话查下去之后,确定了梁秘书确实不对劲儿之后,我就更加确信是你。因为从项目开发以来,梁秘书几乎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而且其实很多核心工作我都有意支开了她。在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之后,我就开始想顾总是怎么挑中她的,而她又是怎么拿到整个程序的。因为绝对不会是梁秘书主动联系顾总,毕竟毕竟她没有那个胆量。”
“唉,随董,梁秘书不是我联系的,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啊。”顾泽凯听到这儿眉头微皱,连忙一脸无辜地为自己开脱。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信口开河,但是面子上大家还是都应允了他的说法。毕竟这话最开始是随浅说得。他们不维护顾泽凯,却要维护随浅。
“……如果梁秘书没有主动联系顾总的下属……”随浅加重了“下属”两个字,冷冷地看着一旁站着的脸色苍白的梁子文,“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和顾泽凯联系上的?项目是秘密进行的,顾总的下属怎么会知道梁秘书和这个项目有关?如果他只是单纯想要买通梁秘书窃取一些机密,为什么又刚刚好挑中了这个时间?”
“也有可能只是巧合。”韩承反驳道。
“巧合?好,那就姑且先说这是个巧合。”
随浅轻轻拍了下桌子,坐累了,她站了起来,习惯性地在会议室里一边溜达着,一边道,“当时的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巧合。所以我猜测,这里面一定还有一个人在帮她。其实并没有任何事实表明内鬼只是一个人,只是我们的惯性思维习惯性让我们直接猜测只有一个。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还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会是谁?联想起之前我排除掉的江总,子遇,答案就昭然若揭了。而你也恰恰就是提醒我梁秘书就是内鬼的人。你故意让我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想要借此证明你的清白,但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正好暴露了你自己。”随浅胸有成竹地笑道。
“证据呢?你说了半天,全部都是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如果只是靠猜测,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我挺忙的。”韩承邪魅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眼尾上挑,语气中不见紧张,只有慵懒。
“当我确定那个人是你之后,我就开始思索为什么你会和顾氏扯上关系,你和顾氏的过节人人皆知,你怎么会愿意和他合作。”随浅不疾不徐地道,“然后我就想起了昨天发布会上突来乍到的两位贵客。”
随浅看向顾泽凯和顾景桓,“顾董事长如今虽然私立门户,但和顾氏并非老死不相往来。昨天两人又齐齐来到,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二人之间的关联。想到这儿,一切就都清楚了。韩总和顾总确实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和顾董关系匪浅。这一点别人不清楚,我是清楚的。”
当初韩承之所以能顺利逃脱出顾泽凯的追捕,全靠顾景桓帮忙。
昨日顾景桓的提醒,让随浅惊觉他和内鬼是认识的,也是熟识的。当时随浅就想,和顾景桓交情匪浅的人,自然不会是江离,所以一开始她基本就排除了江离。至于顾少清,她从头至尾就没有怀疑过。
“于是我派人去调了韩总这几日酒店还有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结果让人非常失望。我又让人去查了顾董的聊天记录,发现这几天确实有几通不明电话,顺着这条线我调出了这段录像。正是韩总在打电话的录像,而录像中的时间,非常巧合地和顾董通话记录里的不明来电时间相符。现在韩总还觉得是巧合么?”
“就算我给顾董打过电话,又能说明什么,你这些都是间接证据。”韩承仍旧一脸不可一世,仿佛是知道,随浅绝对拿不出直接证据。
否则一向喜欢直截了当解决问题的随浅,不会一上来就是一番云山雾罩的推理,推理之后却始终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这样不正常的行为只能表明她确实是没有证据。
“你确定要证据么?有些东西还是不那么较真的好。”随浅孑然立在阳光下,手插裤袋,散发出一种带着英气的柔美。
“洗耳恭听。”韩承笑道。
看韩承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她难堪,随浅也不再给他留情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你做得再隐秘,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而很凑巧的是,我们这里就有一位追查痕迹的高手中的高手!”随浅五指并拢,礼貌地指着路子遇介绍道,“子遇在电脑方面的追踪技术少有人能出其右。我让他查了下载痕迹,我们有六个人,路子遇因为要设计程序他有多次下载痕迹。而剩下的几个人,每每都是在新的程序设计出一步的时候才会下载。而在APP彻底完成之后,却被下载了7次。每日的日志会记录每个时间段在场的都有谁。程序被下载的那个时间段里,是你和少清在场。
“你可以说这都是巧合,但是所有的巧合汇集在一起,就绝对不是巧合。”随浅斩钉截铁地道。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有人证。”说完随浅将目光转向梁子文,“梁秘书,不如你来说说看,在你想要偷偷把程序下载下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而又是谁,把你的阻碍给扫清了?”
梁子文听到随浅点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她抬起眼,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些焦距。
“说吧,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虽然你是没有直接收受商业贿赂,但是你老公都已经承认了。你是想陷你老公与不仁不义,然后让他身败名裂么?如果不想,你就把你看到的真相说出来。”
梁子文咬着唇,眼神挣扎又决绝,到了最后一片空洞,她开始回忆,“那天我是特意挑了一个顾先生和韩总出去吃饭的时间。但是那天顾先生说有个细节没想好,就不吃饭了。我当时一听就觉得看来这次是没希望了。我刚打算走,就听见韩总说有事和他聊,然后就强行把顾先生拉出去了。而且……”
“而且什么?”随浅追问。